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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从禁中辞出来,云畔垂首坐在马车里,半晌没有说话。王妃担心她伤情,和声安抚着:“将事情经过报与太后和皇后知道,我们已经尽了力了。他们若是情愿栽培那个狼子野心的李禹简,愿意将江山交到他手上,那也是天命,该咱们的磨难,咱们受着就是了,再没什么可说的。”
&esp;&esp;云畔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楚国公想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并不容易。如果官家果真青睐他,那么上京少不得会有场腥风血雨,毕竟李臣简虽遭圈禁,还要问一问李尧简答不答应。都是手握兵权的人,谁又会买谁的账!
&esp;&esp;反正现在自己顾不得什么前程地位了,一心只惦记着西角门子里的人。回到公府之后便让门上套车,将先前预备好的东西都装起来,又让檎丹取了银票,对王妃道:“母亲奔波了半日,想必也累了,且在家休息休息。角门子那头也不知能不能打点,我先过去探一探,倘或能见到人,等安排好了,再接祖母和母亲过去瞧他。”
&esp;&esp;王妃如今对她是没有任何不放心的,知道她办事稳妥,忌浮不在,她已经是家中大半个顶梁柱了。便颔首道好,“那种地方都是些粗人,你自己还需小心。传令给长史官,让他随行支应,你多带两个小厮婆子,倘或实在没法子买通,就回来再从长计议,千万别在那里多耽搁。”
&esp;&esp;云畔道是,正要出门,惠存坚持一同前往。云畔原本想让她在家听消息的,可惠存说不,愧怍道:“哥哥被耿家陷害,都是因为我。我现在后悔极了,早知如此,闭着眼睛嫁了,哥哥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
&esp;&esp;外面无趣,我进来陪你。……
&esp;&esp;惠存现在很后悔,要是那回没有敲锣打鼓让耿家下不来台,要是没有撺掇着徐香凝当正室,耿家应当不至于恼羞成怒。如今哥哥的前程尽毁,人也被关押了起来,比起这些,自己的婚姻坎坷些,又算得了什么。
&esp;&esp;所以当得知楚国公勾结耿煜诬陷哥哥起,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越想越懊恼,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只盼着阿娘和阿嫂入禁中申辩,能有一点转圜,谁知到最后,还是这样不可调停的现状。
&esp;&esp;坐上了车,她不停抹眼泪,一会儿说对不起哥哥,一会儿又说对不起阿嫂。云畔只得探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你不该有这种想法,就算不得罪耿家,楚国公也有的是办法构陷公爷,一个耿煜,实则并没有那么重要。再说你的婚姻,难道不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吗,耿家这样无耻,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你在他家日子八成也不好过。到时候他们欺负你,哥哥必定要帮你出头,早晚都是个得罪,何必现在搭进你的一生。”
&esp;&esp;“可是……”惠存哭着说,“将来哥哥的根基兴许更壮了,耿家也不敢明着算计他。”
&esp;&esp;云畔笑了笑,“原本你年下就要过门,过完门他们就把徐香凝接回来,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早一日晚一日,能有多大差别?再说就是去问公爷,他必定也不会后悔,拿自己妹妹终身的幸福换自己一时的太平,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么?”
&esp;&esp;惠存听她这样说,心里的愧疚好像略略有了些缓解,低着头擦了擦眼泪道:“那往后可怎么办呢,太后没有松口说立刻彻查,哥哥就得继续关在西角门子那个鬼地方。”
&esp;&esp;云畔叹了口气,自己心里也油煎一样,可是这种痛苦,又能同谁去说。
&esp;&esp;打帘往外看,雪没有要停的迹象,早晨清扫过的街道又积了厚厚的一层,几乎淹没小半个车轮。
&esp;&esp;西角门子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夹道幽深,关押人的小院子在夹道尽头,须得通过一个又一个关卡,才能顺利到达。
&esp;&esp;长史官裹着斗篷下车支应,和守门的解差耳语了两句,结果那解差连连摇头,连送出去的银票都给推了回来,往夹道深处一指,“那位可不是寻常人物,小人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个主张。”
&esp;&esp;云畔等了片刻,见那头谈不下来,心里着急,便携惠存推门下车,亲自上前商谈,说:“这位押队,咱们公爷身子不好,常须吃药,这些东西不过是御寒用的,还请押队通融。”
&esp;&esp;解差一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公爵夫人无疑。寻常这等人上人,是不会多瞧他们一眼的,如今家里落了难,只好纡尊降贵来同他说好话,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esp;&esp;不过心下虽感慨,规矩却不能坏,便堆出真挚的神情道:“夫人,并不是小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实在是看押的规矩森严,就连今早陈国公打发人来送的东西,咱们也没敢放进去。实在是魏公爷身份不一般,咱们得确保他看押期间万无一失。万一送来的东西里头有些什么不好的物件……人有了闪失,咱们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敢胡乱应承。”
&esp;&esp;云畔没办法,示意长史官又加了一张银票,好言好语道:“押队,这里有一千两银子,权当我给押队和诸位效用买茶吃的。里头关押的人,是我的命,别人送来的东西你们不敢接,我送的东西绝没有坏心思。还请押队能体谅我,眼下正是大寒的节气,他一个人在里面,不知吃住怎么样,只求让我见他一面,也好放心啊。”
&esp;&esp;解差垂眼看了看银票,眼神里有动容,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苦巴巴在这里守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赚这么多的钱。
&esp;&esp;想伸手,却不敢,只好连连摇头,“请夫人见谅,这钱小的有命拿,只怕没命花,魏国公是才关进来的,多少人都盯着呢。小的若是放您进去瞧人,上头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所以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天寒地冻,夫人请回吧,里头虽不像府上那样滋润,但总是有饭吃,有被盖的……”
&esp;&esp;“那他吃些什么?”云畔赶忙追问,“有人专为他预备饭食吗?送进去的饭菜都靠得住吗?”
&esp;&esp;解差被她问住了,抬起冻僵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心道到了这步田地,哪儿来的人专给他开小灶啊,却又不便直撅撅回答,只好敷衍着:“饭食肯定没法同府上比,就是些粗茶淡饭,但绝对靠得住,每顿都有人拿银针验了毒,才给送进去。”
&esp;&esp;惠存踮着脚尖往里眺望,夹道深深,透过风雪,只看见两扇紧闭的门扉。于是转头问:“可是你们吃什么,我哥哥就吃什么?你们从哪里送饭进去?到了他手里,饭食还热乎着吗?”
&esp;&esp;这些问题愈发难回答了,解差耷拉着眉眼支吾:“这么冷的天,饭菜才出锅就凉了……”
&esp;&esp;云畔一听,哭得了不得,他的身子不能受寒,在家时候她处处小心张罗,如今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那不是要他的命了么!
&esp;&esp;“押队,请你替我想想法子,见不着人也没关系,替我们把东西传进去也成。”她又示意檎丹加了一千两,“只要把东西送进去,不拘押队怎么分派,这些钱全是你的,倘或不够,你只管开口。”
&esp;&esp;那个押队有些眼晕,看着这二千两,直直咽了口唾沫。
&esp;&esp;二千两啊,足够在上京买一处大宅子,再雇上几个女使婆子伺候了,多少人一辈子能挣二千两……问问他的眼睛,看着这二千两真是垂涎欲滴,但问问自己的心,钱好拿,命也好丢,比起钱财来,还是活着更要紧。
&esp;&esp;于是调开了视线,正气道:“夫人别再说了,小的做不得那么大的主,还请见谅。”
&esp;&esp;长史上前又打商量,“押队,你在这夹道供职多年,深知里头窍门。咱们青天白日送来不合适,或者可以等你们换班时候,哪怕半夜里来也成啊,只要押队你一句话……”背着人把银票塞进了他手里,“只要一句话,这钱便是押队一个人的,咱们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在人后翻小账。”
&esp;&esp;说罢一通拱手作揖,请求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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