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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2页）

&esp;&esp;季卿语见下人都被他吓走了，想着他方才搬屏风的事，只好说：“……库房中还有一伏羲琴，是特意从家中带来的。”

&esp;&esp;“旁人带个嫁妆都嫌多，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带？像我会短你吃穿用度似的。”

&esp;&esp;季卿语同他说：“是从小就用的琴，倒也不是名贵，就是那琴侧，有我曾祖的行书刻。”

&esp;&esp;顾青听她说小时候的事，皱眉一松，嘴上道：“那字刻在什么位置？”

&esp;&esp;“左侧，八字而已。”

&esp;&esp;“……右侧倒是空着。”

&esp;&esp;季卿语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将军也会行书刻？”

&esp;&esp;“不会。”顾青直接道，“你昨日不是嫌我书读得不好吗？实话实说，我字写得也一般。”

&esp;&esp;这话说得就大大出乎季卿语的意料了，她竟不知他心细如发到了这地步，下意识挪了两步，轻声慢语：“……术业有专攻，将军不过是另一行的状元罢。”

&esp;&esp;这话一说，如绷弦轻拨，那因得知错过与进士婚约的忧伤，似涟漪泛去。

&esp;&esp;“挂哪儿？”

&esp;&esp;“东侧。”

&esp;&esp;“正了吗……”　　“……往左一些。”

&esp;&esp;“现在呢？”

&esp;&esp;……

&esp;&esp;两人忙了半日，昏阳淡淡入户，原本空荡的书房一下变得有生气起来，风卷珠帘透着文雅，丝竹斜影入户，恰好落在湘妃竹屏上，隐隐绰绰，教人一时分不清是纹竹还是影竹。

&esp;&esp;季卿语坐在南窗边擦琴，玉手拨弦，垂眸忧思。

&esp;&esp;顾青原是来叫她用膳，可甫一进门，便没了话音——他自是知道季卿语是好看的，没揭盖头时便知，想来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季卿语有多好看，但他原以为美人在皮，欺霜赛雪，肤如凝脂，玉骨冰肌，今日才恍惚发现，美人在骨，她坐窗前，便让人有清风明月之感，她本就长在诗词琴曲里。

&esp;&esp;顾青敛眸，一一扫去书架上的书，半晌忽然道：“看来岳父说的话，确实不能尽信。”

&esp;&esp;季卿语擦琴的手一停，目光斜落新绿上，指腹压住了弦，险些拨出一个响，语气不变：“将军怎么突然这般说？”

&esp;&esp;“岳父说家中二女喜好话本茶楼、沙场将军，性子活泼，调皮捣蛋，满宜州都寻不出第二个比她更难嫁的姑娘。”顾青说着，顿了顿，“但我看你这满堂书架，倒是没有一本江湖诗话。”

&esp;&esp;文官堂前言，听七分信三分，季卿语倒是不知竟能谎话连篇到这地步，她按着琴弦的手用了力，已经能感觉到疼来：“少时欢喜罢了……年幼喜欢看戏，武戏热闹，扮相帅气，自是好看的，启蒙读书后，又是不同，家中管得严，不年不节的轻易听不得一回，开始还觉得心痒，后来觉得也就那般，说不上喜欢了。”

&esp;&esp;“是吗？”顾青走进来，提起茶壶往季卿语的茶杯里添茶，他倒茶不讲究，手举得高，案上有水珠四溅：“岳父昨日在席上让我帮忙献诗绥王。”

&esp;&esp;季卿语一惊，连忙抬头看他。

&esp;&esp;却见顾青正好也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她甚至能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一瞬的张皇。

&esp;&esp;他在疑。

&esp;&esp;“怎么？”

&esp;&esp;季卿语错开头：“无事……就是不知父亲怎会突然想献诗绥王。”

&esp;&esp;“文人的酸文假式？”

&esp;&esp;季卿语摇头：“确实是文人酸文假式，但却不像爹会做的事。”

&esp;&esp;顾青微微侧了头，语气里带着疑惑：“哦？”

&esp;&esp;季卿语无奈笑笑，直言：“爹的诗文写得不好。”

&esp;&esp;顾青因她的笑敛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笑，有种清泉解冰的空灵感，他用力抹去杯壁上的茶水。

&esp;&esp;“不知将军可否借我爹爹的诗文一观。”季卿语语气轻快，“献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关乎两家颜面，我既已嫁到顾家来，也该替将军考虑不是？”

&esp;&esp;“我一个粗野武夫，就是献臭诗，王爷也会谅我目不识丁，不用担心。”顾青这样说着，还是从怀中捏了两张纸笺出来，“这便是岳父新作的诗文。”

&esp;&esp;季卿语接过打开，刚看第一眼就愣住了，手指泛白，明明说要看诗，目光却是死死地盯住第一句——这哪是父亲的诗文？分明是她的！

&esp;&esp;“岳父对这两首诗文很是满意，刚作出来就想请绥王指点，想来确实写得不错。”顾青似乎没看到她的不对劲，解释了那句“话不能全信”。

&esp;&esp;为了平祸，四处嫁女，为求汲引，假手诗文，这对诗礼门第来说，何其下作？季卿语原以为父亲只是因为多年有志不骋而走了歧路，却没想到父亲早已和年轻时那个志高青云的傲岸君子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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