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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第3页）

&esp;&esp;整鹅入腹，抹蜜上架，苏贵妃坐下身来净手拭汗，又吩咐宫人将烤好的月团拿上来。

&esp;&esp;烤炙“浑羊殁忽”需要一个时辰，此间有专门的人看火候翻面。待一个时辰，再次淋浇花蜜时，才再需劳她动手。

&esp;&esp;而这一个时辰的功夫，她还有旁的事要做。

&esp;&esp;“娘娘！”安嬷嬷皱纹渐深的双目扫过案上月团，试着劝道，“今岁今日，便不去了吧。”

&esp;&esp;“为何不去？”苏贵妃歇了片刻，起身往偏阁更衣，“这是陛下的旨意，需本宫每年在中秋这日替他看望故人，算是他的一点君恩。”

&esp;&esp;“京畿失守两年，不想竟是那些个人最安稳，未受流离之苦。”安嬷嬷拎着食盒感慨道，“又值占了帝都的那人不予理会，倒是让她们活到了今日，还能再得陛下恩典。”

&esp;&esp;前往冷宫的甬道上，一主一仆低声絮叨。

&esp;&esp;“听说今岁院里少了些人？”苏贵妃侧首看了眼嬷嬷手中的食盒。

&esp;&esp;一年又一年，故人次第凋零。

&esp;&esp;“国破那日，文德妃和胡昭仪撞柱而亡；后待反贼入宫，潼关战败的消息彻底传遍，据闻崔贤妃闯出冷宫，夺侍卫剑，斩杀敌寇数人，死于乱箭之中。还有温才人，她同崔贤妃一样，有兄弟在那七万精兵里，奈何重病缠身，得消息后遂引火烧宫以证清白，葬身火海了；至于王昭容和高昭媛，上月病逝了，据说……”

&esp;&esp;夜色昏沉，长路漫漫。

&esp;&esp;安嬷嬷眼风左右扫过，声音低了下去。

&esp;&esp;“据说收尸的宫人，给她俩合了三次眼，方算合上。”苏贵妃接过话，兀自言语，尾音里带出一点嘲讽的笑意。

&esp;&esp;人死而眼不闭，是有多少冤屈啊！

&esp;&esp;“崔贤妃，温才人，昭容召媛她们的族人都是那场战役中的将领，都同裴氏司徒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安嬷嬷的声音愈发低沉，只凑在苏贵妃身畔小心提醒，“陛下深夜梦魇，可会将当年之事翻案，给她们个慰藉？”

&esp;&esp;已到冷宫门口，主仆二人顿下脚步。

&esp;&esp;“怎会？”苏贵妃望着月色下如同鬼魅般的宫殿，潇潇落叶飞卷，说不出的苍凉落寞。

&esp;&esp;“梦魇而已，这不让本宫来送慰藉了吗？”苏贵妃拎过食盒，感受着一点极轻的分量。

&esp;&esp;当年阻在她前面的三妃九嫔，除了如今宫中已经不理世事的徐淑妃，和家族落败宁淑仪，其他不是疯便是死，不疯不死的皆入了这冷宫。

&esp;&esp;只是这冷宫之中到今日，竟也没几个了。

&esp;&esp;“一点梦魇，同陛下的万世圣名相比，算得了什么。”

&esp;&esp;“翻案，就是要君王承认自己的错处。他岂会愿意！”苏贵妃拢了拢身上披帛，抵御漏夜的寒意，想起这几日李济安梦魇情状，绝色面容上嘲讽的笑意愈发浓艳。

&esp;&esp;宫门打开，冷宫中疯疯癫癫的旧日宫嫔便围上来，向她欠身行礼，欢呼“陛下”。

&esp;&esp;从她诞下李慕，李慕过完周岁生辰后，最后两个高位宫嫔被打入冷宫，这二十五年来大郢的后宫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esp;&esp;也就是说这冷宫里，即便是入得最晚的，至今也有二十五年了。

&esp;&esp;心性强的，如前头几位都已辞世，剩下的这些早在岁月蹉跎中失去了心志，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经模样。

&esp;&esp;口中喃喃唤“陛下”，却同样早已忘了陛下模样。

&esp;&esp;红颜未老恩先断。

&esp;&esp;苏贵妃抚了把自己精描细绘、满是脂粉的脸，从食盒下层拿出一套酒具，入了西拐角一间宫室。

&esp;&esp;琥珀琼浆缓缓倒入杯盏中，幽暗的宫室中酒香一点点弥散开来。

&esp;&esp;“容儿，你总算来了。”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从后头一把抱住苏贵妃。如此唐突，使得苏贵妃手中杯盏溅出几滴烈酒。

&esp;&esp;若是朝臣在此，便能识出，眼前这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便是两年前兵临城下逼得李氏天子仓皇南逃的叛贼汤思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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