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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两百零七章 火殛回魂42（第1页）

公堂之上，似是洞察到了众人的震愕之色，尹隐仅是浅浅地笑了笑，蘸血的唇角深抿而起，并不做多余的解释，只是道了一句诗：“余心之所向，虽九死而未悔。”

这便是认罪的词证了。

桑念眸光比寒夜还要冷上几分，但他将刚欲扔下去的筹子，复又收了回来，攥着筹子的手背凸起了苍蓝青筋。

适才尹隐之所行所言，教他想起了世俗的人伦纲常，尹隐与傅氏，毫无亲缘可言的母子，二人私相授受，势必遭致俗世的口诛笔伐。

他不由追溯起了义女，桑澜澜，她的音容笑貌，抵今历历在目。

桑澜澜生前，一直很黏他，一口一个爹爹地娇唤着，他也不厌其烦，每回必应。义女是他心上的一块胭脂盆地，无论她持有什么心思，他是不忍责罚她的，甚至会好生爱护。

他前半生一直未有婚娶，也不知是不是养着澜澜的缘由，倘若让他在结发妻与义女二者选一个，他必定选澜儿的。

倘若他与澜儿私相授受，可能也落了个如尹隐傅氏这般的境地。

因着思及了桑澜澜，桑念心下一阵钝痛，殊觉对尹隐傅氏可以感同身受，俗世纲常的枷锁，到底是不能逾越的，倘若逾越，他们定会被无数流言撕下一道血口子，落了个生不如死的地步。

桑念盯了地面上的尹隐片刻：“你既是认了罪，那是如何筹谋布局的，从设局到害人的经过，讲个明白，本官姑且听着。”

尹隐嘴唇蠕动着，后背处的笞伤极疼，他忍受疼楚好一会儿，待疼意消歇了片刻，他才徐缓地道：“罪民要助母亲从侯府里逃脱苦海，想过诸多计策，和离有之，弑人有之，告官有之，但可不大实际。

“和离的话，祖母生前偷偷嘱咐父亲几句，说母亲心思深沉，恐怕筹谋了不少事，命父亲切忌放走母亲，母亲一日还是尹夫人，那么父亲和子嗣的仕途还能保住。祖母凌强欺弱，父母且是一介怯懦鼠辈，若是要和离，他们二人铁定不肯同意。

“若论弑人，寻个杀手弑害父亲，那侯府上下百来号人便无人操持，这个家仍需要父亲来操持，父亲不能死。”

“告官的话，让父亲与母亲对簿公堂，亦无不可，但父亲的薄情、辜负、冷落，在大熙律法里不算罪名，若要判个和离，母亲毫无胜算。

“为今之计，只剩下了一个可靠方案，让母亲假死，倘若父亲认为母亲死却了，便永生都不会来吸母亲的血了，镇远将军府会认为父亲亏待了自家女儿，也不会跟尹家来往，那尹家离穷途末路，也不甚遥远。

“就凭父亲这般一个昏聩之辈，还有嗜衷于勾心斗角的姨娘嬷嬷，侯府步入颓势，是迟早之事。”

“为了有不在场人证，罪民提早携妻带儿去往幽州山寺，若是官府问起罪民在何处，罪民可以让妻儿为证，打消官府的疑虑。罪民是谋篇布局之人，弑害替死之人、纵火焚宅等事，罪民自然会遣人来做。”

接下来，尹隐逐一交代了谁负责去寻替死之人，谁负责去纵火焚宅，谁负责带傅氏逃离，逃离至何处歇脚等等。

他的词证与尹放和傅氏重叠很大，并无丝毫纰漏，也与官府推论的方向大体一致。

“纵火翌日入夜，罪民与母亲约在楚楼幽见，母亲回府后，发觉有人夜探草庐，假使罪民没有猜错的话——”

尹隐垂落凝霜的眉眸，此际轻轻抬起，视线一错不错锁定景桃，话中带着试探之意，“那一日，夜探草庐之人便是景姑娘和另一位仵作，对否？”

景桃浅笑着点头：“那时我怀疑世子爷所见之人，是死去的傅氏，也正是世子爷对我生了怀疑，害怕我晓得你的假死计策，才着手打算把喜儿残留的证物销毁，是也不是？”

尹隐抿唇：“傅氏与罪民报信后，罪民紧急回了府邸一趟，但不想乱了阵脚后，武安侯亲自到了喜来顺客栈提审我，时局冲突了，罪民想着武安侯怎么会突然来客栈提审，刚巧还是趁着罪民去了草庐之时，罪民怀疑有人泄了密。

“罪民怀疑过尹放和朱颜，但两人是同一条绳索上的蚂蚱，怎会突然叛变？他们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时。于是乎，罪民想到了夜探草庐的贼人，又想到武安侯身边刚巧就有个对真相有执迷的女子，景仵作。”

“罪民笃定景仵作给武安侯通风报信，但罪民不能擅自除掉你，只能先把喜儿的物证消弭掉。为免打草惊蛇，此事交给尹放去扮，却不想，他这呆头鹅还是把事办砸了。”

不仅让景桃寻觅到了草药香囊，竟还找到乔装成了雀缇的喜儿。

这是尹隐万万没有料想到的一步棋，居然被景桃捷足先登了去，致使他最后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他有一事极为好奇：“罪民斗胆问官爷一句，官爷是如何发觉罪民会带着母亲去往幽州地界里，暂避于一处私人庄子上？”

循理而言，他之前未曾透露过半丝半毫的风声，这一处隐晦的地方，尹放和被抓走的朱颜都不知情，京兆府又是如何获得风声，并提前埋伏了精卒兵力？

景桃垂帘眼睫，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封信札：“因为它。”

在烛火的掩照之下，火光幽微空明，尹隐瞅见信札的发址地，瞳孔骤地一缩，面部筋肉一径地绷紧了去，声音微颤：“官爷给内子去了信？！”

发址地上，赫然用朱笔誊写清了一行字：『幽州山城芜湖县下辖圆妙山寺』，那是他的妻儿所暂歇之地，没他的嘱令，妻子许氏和儿子们是不能贸然回京的。

不曾预料过，这样也就给了景桃去信的空当儿。

“你给内子写了甚么？”尹隐心底蓦地一沉。

真相未明之前，景桃绝对不会向许氏交代案情，许氏只知侯府起了大火，但还不知晓侯爷被捅、老夫人假死一事。其实，许氏是知晓他倾心于傅氏一事，许氏是名门贵女，本该许个良配，但一回赶春踏青之时，她看到了他为傅氏所作的画，娇滴滴地问能不能也为她画一幅。

许家的老太爷是光禄寺寺卿，又有个在掌饬城北兵马司的嫡长子，许家人不能得罪，若能与许家交好，尹家在官场之上势必可以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出于礼节，尹隐为许家女做了一幅画，不成想这一幅画成了许氏倾慕于他的物证，许氏回家让长辈为她主婚，起初许老太爷并没同意，尹隐虽是世子，出身也不低，但他只是个举子，那一年会试他落榜了，很扫尹家的脸面。

但许氏是个恋爱脑，娇纵惯了，不管不顾说什么都要嫁他。若是不从她的话，她就哭天喊地，一哭二闹三上吊，许家女要嫁尹家世子的事，一下子就瞬疾传开了，不说皇城，单说上京官眷之流，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许传言。

这对于女方委实不太友好，若是男方不回应的话，相当于打了女方的脸面，许家老太爷与尹家老侯爷在官场上也免不了磕磕绊绊。

尹隐最后娶了许氏，可他对这个娇美之女毫无情念，洞房那一日，他坦诚了自己的心念，说可以让许氏拟休书一封，所有罪咎他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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