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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天还没有黑透,掌灯的太监支起长蒿,将宫中各处的宫灯依次点亮。金玉靠在窗框上,手里捏着个香囊穿针引线,忽然长叹一口气,道:“人死如灯灭,照我说啊,有什么可争的呢?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这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宫里的娘子们个个满腹诗书,我都能想通的道理,怎么她们想不明白?”
&esp;&esp;都说荣华富贵是过眼烟云,可世人逃不过一个欲子,看不破的岂止是宫里的娘子呢!阿九面上勾起个淡淡的笑,朝她道:“你还不到烦恼这些的时候,老气横秋的,当心让小郑公公嫌弃!”
&esp;&esp;金玉转过头来瞪她一眼,不依不挠道:“得了吧!我都没嫌弃他是个太监,他还能嫌弃我老?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边说边拿针尖搔了搔头,将手中绣了一半儿的香囊递过去,兴冲冲问:“绣得好不好?”
&esp;&esp;这丫头生了双巧手,针线功夫向来了得。阿九看一眼,说话时满脸的漫不经心,托着腮说:“你母亲是绣娘,后浪推前浪嘛!再者说,只要是你绣的,就算是块豆腐渣,小郑公公都能夸到天上去!”
&esp;&esp;一听这话,金玉登时面红耳赤,烧着双颊啐她,“宝德才替您和丞相卖了回命,您倒好,转个身就在背后取笑他!根本就是忘恩负义!”
&esp;&esp;钰浅刚从外头进来,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那句“宝德”上头,捂着嘴轻轻一笑,“这还没过门儿呢就这么护着,将来还得了?殿下,我看这丫头就是个白眼儿狼,养大了也不中留,还是趁早送过去算了。”
&esp;&esp;“怎么姑姑也跟着一道取笑我?”金玉倒竖着眉毛双手撑腰,气鼓鼓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说完冷冷一哼,打起帘子便要旋身出去,却被阿九一把给拉住了。
&esp;&esp;“别恼,我和钰浅跟你闹着玩儿呢,何时变得小家子气了。”她语调轻柔,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神色忽然就凝重了几分,沉声道,“不过话说回来,小郑公公如今还在赵宣眼皮子底下做事,稍有不慎便凶多吉少。你得提醒他,切记大胆心细事事留神,出了什么岔子也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和丞相。”
&esp;&esp;金玉用力地点头,握着她的手道,“他是个聪明人,这些都明白的。”抽了抽鼻子又笑起来,继续说,“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像钰浅那样能给你排忧解难。平日在宫里,除了给你惹麻烦就是添堵,现在总算好了,能帮到殿下,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esp;&esp;“说什么傻话,”她皱眉,“谁敢说你是累赘,我活活扒了他的皮!”
&esp;&esp;金玉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嘴双肩抽动。可是不知怎么的,笑着笑着流下泪来,抱着她切声道,“殿下,除了我娘,你是-13肚家发表
&esp;&esp;从前是孑然一身,从未尝过牵肠挂肚的感觉,如今有了她,使他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相见,于是有了思念,时时刻刻都把那个人的影子印在骨子里。像枚朱砂痣,艳丽的一点,那样璀璨夺目,映入眼中落在心上,这辈子也抹不去了。
&esp;&esp;垂着眸子看她,小丫头仍旧一脸大义凛然,忽然拖着他的手往里边走,边走还边正经道,“我虽不济,现在好歹也是天家的皇女,对大人自然是慷慨大方。”说着略皱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索,他什么人物,万万人之上的大凉丞相,能没脸没皮地说出那番话,想来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吧!
&esp;&esp;阿九有些时候傻里傻气,她忖了忖,居然望着他很认真地问:“大人是不是一个人睡不着?”
&esp;&esp;谢景臣一滞,暗自感叹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他惊喜阿九的善解人意,目光定定落在那张素雅白皙的小脸上,忽然就兴起了逗弄她的念头。因握着那双柔软的手低嗯一声,温声细语道,“睡不着,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esp;&esp;睡不着?她脑袋一歪愣了愣,又问:“为什么啊?”
&esp;&esp;“真是个傻丫头。”谢景臣摇着头一阵轻叹。才刚说她榆木疙瘩开窍,转眼又成了块儿顽石,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唇边的笑意轻柔绮丽,拉着她的手在绣床上坐下来,拿指腹在柔嫩的掌心画圈儿打点,声音拖得长长的,有种暧昧撩人的味道:“为夫思念之情汇如江海,想你想得彻夜难眠。”
&esp;&esp;阿九甚至连脸红都给忘了,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他给人的感觉向来如云端上的仙人,任红尘如何纷扰也能不为所动。朝野内外,样样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可是这会儿着实令她惊讶,仿佛骄矜高傲的丞相从九重塔上跌落了下来,竟然对她说起了这种情意绵绵的话!
&esp;&esp;她呆呆地盯着他,目光从眉眼到唇来来回回扫了几遍,满面震惊。后来似乎还不敢确定,居然伸出双手去摆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恶狠狠道,“好啊,哪儿来的登徒子,简直不要脸!说,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居然敢假扮谢大人!”
&esp;&esp;他让她扰得心烦,一面偏头躲一面蹙眉,扣着她的腕子声线冷冽下来,半眯了眸子道:“胡闹些什么?”
&esp;&esp;不是命令的命令往往最具威慑力,阿九被吓住了,手上的动作登时一顿。抬眼看,他垂了眼帘觑她,面色寡淡眼布风霜,那份儿清贵雍容便从眼角眉梢里流淌而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从骨子里觉得熟悉,她开始确信是谢景臣本尊无误。
&esp;&esp;心中不由忐忑,他那样矜贵的人,方才被她当面团似的捏来揉去,一定已经生气了吧!她很尴尬,惴惴不安,面上一阵青红一阵白。他面无表情目光清寒,望着你,便能令你无所遁形不寒而栗。
&esp;&esp;这双眸子令人恐慌,阿九出于本能地想要躲闪,奈何双手被他扣得死死的,丝毫都动弹不得。进退不得,那就只好硬着头皮生生受下来。她也算心广体胖心境豁达了,下巴一抬脸一仰,摆出副无所畏惧的架势,瞪大眼道:“你抓着我做什么?”
&esp;&esp;理亏归理亏,气势还是要拿出来的。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左右都惹恼了,唯唯诺诺不顶用,干脆硬碰硬吧!反正他那么喜欢她,也不舍得真拿她怎么样不是。
&esp;&esp;这回倒是谢景臣一怔,拧眉道,“你往我脸上乱摸什么?你怎么老是喜欢摸我?”
&esp;&esp;“什么是老喜欢摸你?我什么时候模你了?”阿九大感震惊,气势瞬间矮下来大半截。这人和她的思维永远不在一条道上,总能对她生出无穷无尽的误解来。她有些着急,毕竟是个大姑娘,被人这么误解的滋味可不好受,复慌不迭地解释道:“之前燕楚叽就易容成你骗过我,我担心你是他假扮的,想看看你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怎么是摸你呢!”
&esp;&esp;谢景臣口里迟迟地哦了一声,颔首了然道,“原来如此。”
&esp;&esp;见他对自己没误会了,阿九心里很高兴,嘴角的笑容也禁不住往上扬,然而弧度还没勾满,他眸子一抬瞥她一眼,淡淡道:“原本我只以为你是心有歹念,这会儿看来,你是连我的本尊都认不出,罪加一等。”
&esp;&esp;阿九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下去。
&esp;&esp;解释来解释去,怎么还罪加一等了呢!丞相的逻辑着实令人望尘莫及,她一个凡夫俗子只堪膜拜,怎么能奢望企及呢!她万分懊恼,皱着眉头坐在床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想来真令人窝火,也怪她太天真,谋臣的嘴皮子天生厉害,她算哪颗葱,就算浑身是嘴也不是他的对手嘛!
&esp;&esp;忍气吞声就这么认了么?她双腮鼓鼓的,觉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两个人的关系到这一步,其实也就只差一个名堂过场了,明明是他先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反倒是她被欺负了呢?该是她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才对!
&esp;&esp;愈想愈觉得愤懑不平,阿九恶向胆边生,居然手脚并用,转眼就将那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给摁在了床上。
&esp;&esp;美人毫无防备,回过神后显然大为惊讶,诧异道:“你……”
&esp;&esp;“我什么?”她狰狞地笑,伸出食指挑起他如玉的下颔,语调轻浮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对你心有歹念,就是喜欢摸你!我有歹念怎么了?摸你怎么了?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瞧过没摸过,丞相大人这会儿才记得害臊,迟了!”
&esp;&esp;她一贯温顺羞怯,这副模样着实令谢景臣惊呆了。这丫头是吃错了什么药,前一刻还好好的,眨眼的功夫就豪放至斯!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压在身下,这情形不成体统,他挣扎着要起身,孰料她抬起腿狠狠压在了他小腹上,学着他的模样阴恻恻一笑,“怎么?大人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么?现在可算如愿以偿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呢!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esp;&esp;过嘴皮子上的干瘾还不算,她抬起手,细嫩的指尖沿着他鼻梁的线条一路往下抚,最终轻轻落在微凉的薄唇上。
&esp;&esp;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震惊过后也能很快镇定下来。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习过武之后的四肢修长有力,他被她胡搅蛮缠地压着,也不想着挣扎了,索性摆出副坦然无畏的阵仗。这丫头是他养大的,有几斤几两重他心知肚明。虚张声势的本事还算不错,至少也能令他张皇那么一刹,可是动起真格就会败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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