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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管事见他铁青着脸上来,二话不说便将甲板上的一大包货物抛到了河中,拉住他道:“你做什么?”吴非将漏水一事告诉了他,管事大惊道:“这如何是好!姑娘不会水!”吴非又扔了一包货物,那船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死死拉着他道:“你……你是强盗不成!你再敢扔,我便……便报官!”
&esp;&esp;吴非冷冷道:“我家姑娘若有意外,只怕你的命留不到报官的时候!撒手!”一面让管事速去底舱令船工将船往回划。二人正在拉扯,便听一声巨响,船身猛烈摇晃了一下,底舱传来惊呼声。船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吴非已叫道:“不好!”
&esp;&esp;管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船……下面断了!”此时众人已明显感觉到船在下沉,底舱的船工纷纷跑上甲板,扑通扑通地跳入河中逃生。那船家愣愣地站着,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吴非疾步向船舱跑去,侍女已搀扶着阿宝出来,正站在舷边,见此情景吓得瑟瑟发抖。吴非忙道:“姑娘莫怕,属下会水,你抓着我便可。”
&esp;&esp;阿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要说话,船又晃了一下,将她身旁垒得高高的货物摇了下来。吴非暗道:“不好!”伸手要将她拉开,已是来不及,巨大的货包径直落向阿宝,将她与侍女一同砸到了河中。
&esp;&esp;乾宁二年二月,丞相袁继宗私通北狄谋逆被诛,皇帝顾念旧情,法外开恩,免其族人之罪,仅抄没家产。世人皆道皇帝宅心仁厚,袁氏阖族感恩,袁继宗唯一的女儿却下落不明。三月,大将军谢谦得胜还朝,举国欢庆,也冲淡了丞相谋逆一事的影响,皇帝在金殿之上封赏了各级将领,一时京城内外喜气洋洋。
&esp;&esp;同安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崔氏坐在堂上抹泪,等着侍女收拾行装。阿宝渡河遇险,掉落河中,吴非与管事立即下水施救,却遍寻不到。消息传到庐江,谢老夫人当即昏死过去,一病不起。谢家从京城与庐江两地派了数百人在事发沿线搜寻,终于在三日前找到了一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经袁府管事与吴非辨认,勉强可以看出其身上的衣裳是阿宝当日所穿的。谢谦等人刚刚回京,听说阿宝失踪,即刻让谢远三兄弟奔赴寿春,卢缙自然同去。谢谦恐谢老夫人承受不住,让崔氏速回庐江照应。
&esp;&esp;谢远等人赶到时已是子夜,寿春驿馆中却是灯火通明,因谢家对外称落水的是谢氏之女,县令知道谢谦无女,原以为只是宗族旁支家的女儿,后见谢家如此声势浩大地搜寻,如今三位嫡传公子全来了,这才反应过来事非寻常,忙将家中珍藏的上等楠木拿出来,令工匠连夜赶制,打造了一副精美的棺椁将那女尸入殓。
&esp;&esp;卢缙在路上已从谢遥处得知了他出征以来发生的事,却并不知道阿宝曾在阳羡等了他四个月,只当她在外漂泊了大半年,心中又急又痛。众人此时还不知道已发现了阿宝的尸身,只听说她掉进了河中生死未卜。待来到驿馆,见到灵堂及棺椁时,心中都是一惊。
&esp;&esp;谢遥跃下马,三两步奔进灵堂,谢远谢辽紧随其后。一具新打造的棺材放在正中,棺前牌位上墨迹仍有些湿润,谢遥只看了一眼,便觉心头一痛,回过头见卢缙仍站在院中,迟迟不敢进来。
&esp;&esp;吴非面无表情地跪在一旁,他是暗卫,谢家诸兄弟都不认识,卢缙在高阳时却见过,心中仅有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他缓缓走了进来,站在吴非面前道:“你跪在这做什么?你家姑娘呢?”吴非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牌位,没有说话。卢缙转过头看向那牌位,“谢宝儿”三个粗大的黑字闯入眼帘,突然一把揪起吴非道:“你家姑娘呢?”
&esp;&esp;他武功本就在吴非之上,此刻已有些失去理智,没有控制手上劲道,勒得吴非喘不过气。谢辽忙上前,用力拉开他,问吴非道:“你是袁家的人?李管事呢?”吴非默了一瞬,轻声道:“我是姑娘的暗卫。李叔在隔壁。”谢辽道:“唤他来见我们。”吴非抬起头道:“他来不了。”谢辽一怔,却见吴非转身向右侧偏厅走去,他疑惑地跟上,甫一进去便愣在了当场。偏厅也是个略小些的灵堂,吴非轻声道:“李叔救姑娘时已受了寒,全凭一口气撑着。找到……姑娘那天,他当时便不行了,昨日也去了……他说对不起丞相的嘱托……”
&esp;&esp;谢辽捻了香,对着管事的牌位拜了拜,长叹一声出了偏厅。正厅内卢缙已将棺盖打开,木立在棺边。谢辽走到谢远身边,耳语了几句,谢远眉头紧锁道:“竟是这样!”看了看卢缙道:“你去帮三弟看着他,我怕他会发狂。”
&esp;&esp;谢辽轻轻走到卢缙身边,与谢遥一左一右看护着他。卢缙神情平静的可怕,只愣愣地看着棺内。谢辽循着望过去,棺内是一具已腐败的尸骨,面容早已看不清楚,依稀可辨是个女子。谢辽心生疑惑,问道:“这样的尸身如何看出是阿宝?”
&esp;&esp;吴非上前道:“她身上的衣裳是前一日李叔才买的。”他犹豫了一瞬又道:“我当时也觉得未必是姑娘,因为船上的那个谢府侍女至今还未找到,李叔却一口咬定这就是。”如今管事已死,无从得知他是如何看出的。吴非想了想,问向卢缙道:“卢大人可知姑娘……那个……身上有何印记?”
&esp;&esp;卢缙茫然地摇摇头,他与阿宝虽两情相悦,也颇为亲密,但一直以礼相待,至多亲吻而已,如何能知道她身体上的印记。谢遥道:“已经泡成这样,便是有记号也看不出来了。”谢远也走过来看了看,微微思索片刻道:“原来如此!”见众人皆看着他,轻声道:“想来管事也不确定这便是阿宝,只是她必须是阿宝!”
&esp;&esp;他话中有话,好在在场都是聪明之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谢遥拍拍卢缙道:“别难过,阿宝可能还没死。”卢缙已如死灰的心瞬间又燃起了希望,随即又想到阿宝不会游泳,当日若被救起,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为何遍寻不到?难道她早已……他不由又看了棺内一眼,脸色更加灰败。谢远道:“令人继续暗里查找,只对外说阿宝……已死了。”他虽这般说,心里却也认为阿宝凶多吉少,继续查找无非是给家中长辈与卢缙一个希望与安慰罢了。
&esp;&esp;众人在寿春又停留了几日,谢远已命人给庐江与京城送信,说出疑点,并询问谢谦应将棺中人葬于何处。谢谦很快便回了信,令他们将棺木送至庐江安葬。众人便又前往庐江,行了几日刚进庐江境内,早有谢家仆从等在那里,将他们接进府。崔氏一见到他们便哭了起来,原来谢老夫人毕竟年老体弱,病痛交加,竟然越来越严重,如今已性命垂危,只吊着一口气等着儿孙们回来。
&esp;&esp;乾宁二年三月底,同安侯府老夫人病逝,皇帝苏煦派内侍监梁建赴庐江吊唁,同安侯谢谦自请服丧丁忧,回籍守制,欲辞去大将军一职,皇帝不允,只许假百日,容其回乡办理后事。
&esp;&esp;七月,皇帝下旨,令谢辽仍率所部镇守朔方,卢缙因要寻找阿宝,上书皇帝请辞,皇帝不允,令其随军同行。卢缙欲抗命,被谢谦劝阻,谢谦入宫与皇帝密谈,翌日圣旨下,迁卢缙为吴郡都尉。九月,谢辽自带兵驻守五原,令谢遥领五万精兵,在云中驻扎,互为策应。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超载猛于虎……
&esp;&esp;☆、五十二、赴任朔方
&esp;&esp;乾宁八年正月,才过完上元佳节,雒阳城中商铺彩灯尚未摘下,朝堂便传来噩耗,镇守朔北的辅国将军谢辽在巡边途中,遭遇北狄伏击,力战不敌,以身殉国。
&esp;&esp;自乾宁二年大败北狄,谢辽镇守朔北已有五年,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场,未曾有一败绩,今竟会突然死于一次例行巡边,大越举国上下为之震惊。百姓俱知,凶悍的北狄人至今过不了朔北,皆是因为有谢家兄弟镇守北疆,如今谢辽一死,谢遥孤木难支,北地不靖,只怕战火又要重燃。
&esp;&esp;皇帝苏煦这几日十分烦恼,这几年全赖谢氏兄弟镇守朔方,边境安宁,他才能腾出手整顿朝政。先是五年前籍由丞相袁继宗谋逆一事,罗织罪名,用了一年多时间,将太后一党尽数铲除;随后他明里重用谢氏为首的几大豪门,暗地却着手将次一等的世家一一清理,如今地方官吏还未调换完毕,谢辽却突然死了,让他措手不及。方安建议他召谢谦商议,他借吊唁谢辽为名去了趟侯府,见谢谦老态毕现,身体大不如前,知他心中伤痛,嘴边的话竟说不出口。好在谢谦久经风浪,看出了他的来意,不待他问,便保举了一人接替谢辽,正是吴郡都尉卢缙。
&esp;&esp;苏煦心知卢缙是最合适的人选,却发自内心地不愿重用他,因此犹豫不决。方安了解他的心思,劝道:“卢敬之之才陛下十分了解,以他之能,镇守朔北应不会比谢辽差。袁……袁姑娘已经失踪五年,恐怕早已凶多吉少,陛下便是对他有心结,此时也应为了大越边境安定放下才是。”苏煦毕竟不是昏聩之君,思虑再三,终是召卢缙进京。
&esp;&esp;卢缙早已视谢辽为兄,心中悲痛不已,应召进京后便前往谢家吊唁。谢谦待他拜祭完毕,将他请到书房坐下,轻声道:“你如今可死心了?”卢缙一怔,旋即明白他指的是阿宝之事,摇头道:“我总觉得阿宝未死。”谢谦长叹一声,暗道“痴儿”,说道:“原先你要找阿宝,我便由着你去找,求着陛下改了旨意。如今二郎……去了,北地空虚,你还要为了儿女私情弃大义于不顾吗?”
&esp;&esp;卢缙忙起身道:“我虽不信阿宝已死,值此多事之秋,也只能以国事为重。阿宝……阿宝她定不会怪我。”谢谦点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看了看他又道:“你有没有想过,阿宝可能真的已经……”卢缙正色道:“一日未见尸身,我就要找她一日。”谢谦道:“你已找了她五年,莫说淮河沿岸,长江南北你都找遍了,听说还练出了识骨辨人的本事,还不愿死心吗?”
&esp;&esp;卢缙沉默片刻道:“我有时在想,若是我当日在朔方战场上失踪,下落不明,阿宝会怎么样?只怕她也会一直找下去……生也好,死也罢……便这么一直找下去……待朔方安定,朝中另选贤才继任,我还要继续去找!”
&esp;&esp;次日,皇帝苏煦在金殿上传召了卢缙,君臣见礼后,苏煦即令内侍宣读圣旨,将朔方郡一分为二,东边划为五原郡,西方仍为朔方,擢谢遥为建威将军,镇守五原,卢缙为振武将军,驻扎朔方。
&esp;&esp;卢缙领旨后,苏煦又说了些勉励的话便退朝而去,卢缙转身欲随谢远出去,只见左侧有一紫袍官员向自己行礼,定晴看去,正是当日的高阳县丞、如今的侍中方安。卢缙在吴郡时既已听说,他这些年侍从苏煦左右、顾问应对、谏诤纠察,兼掌出纳、玺封诏奏,参与机密政务,上亲皇帝,下接百官,日益显重,大有丞相之势,朝中诸臣私下已称其为“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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