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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霎时温柔的月光倾泻,从如愿手中漫过整个地面,再升腾到空中,与月光一同涌出的是星辰,地上墙上全是星图的投影,整个工坊内熠熠闪光,仿佛在刹那间坠入银河。
&esp;&esp;玄明摊开手,星辰同样投影在他袖上手上,臂间满怀星月。
&esp;&esp;他睁大眼睛:“这是……”
&esp;&esp;“是行灯。只是用了特殊的做法。”如愿抚过仔细雕琢出星图的蔑条,隔着缠绕在篾条上的月绡纱指点填在灯内的明月珠,“喏,发光的就是那个,不用点烛就能亮,不过缺陷是我用的明月珠都是便宜些的碎珠,不够亮,白天完全看不出来;”
&esp;&esp;她有些偷工减料的愧疚,指尖刮刮星图,“刻在上边的星图也不够好。听说道门中有一派好观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派,就是觉得适合你,才去找的星图,可能会有错漏之处。”
&esp;&esp;玄明哪儿还顾得上看投影在墙上地上的星图有无错漏,他站在扑面而来的星月里,藏在袖中的手微颤:“……送给我?”
&esp;&esp;“当然是送给你啊。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很照顾我的,我身无长物,只会做些木工活,只能送你这些。”真到玄明面前,再用心的礼物也觉得配不上这位犹如烟云大雪的道长,如愿两只脚藏在衣摆底下踯躅互踩,但她强迫自己直视玄明,在行灯照出的星月里向着玄明露出真挚的笑容,她脸上映照月光,而她瞳中满是星辰。
&esp;&esp;她向前递出行灯,认真地说:“送给你,送给玄明道长。”
&esp;&esp;玄明猛地攥住袖口。
&esp;&esp;“……谢谢。”
&esp;&esp;他收过千千万万的礼物,比这昂贵珍稀的有,比这更富巧思的也有,送礼的人在他面前要么战战兢兢一言不发,要么满脸堆笑恨不得立时匍匐吻他的鞋尖以示忠诚。而他只觉得厌倦,逢年过节例行庆祝的时候连礼单都懒得看。
&esp;&esp;因为那些礼物不是赠给他的。甚至不能说是赠给独孤明夷,只是赠给他的头衔,赠给摄政司国权倾天下的豫王殿下。
&esp;&esp;只有如愿傻乎乎的,亲手设计、做出这样一盏行灯,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温习的宝贵时光,她还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羞涩,生怕他不喜欢或是不满意。
&esp;&esp;但他怎么会不喜欢。这是他受到的?”玄明放下行灯,到她对面坐下,轻轻从她手中抽出墨锭,均匀平稳地绕圈研磨。
&esp;&esp;“都不是。”如愿从善如流地享受红袖添香,单手托腮观赏指节如玉墨锭如烟的美感,笑盈盈地把其中一本册子推过去,“是话本,清平斋的。我今天请你吃淮扬菜,付账就用的是稿酬。”
&esp;&esp;“竟还写话本?”
&esp;&esp;“我以前写过传奇,想着应该差不太多,就试试。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喜欢,勉强卖得还算可以,我去领稿酬时还遇上不认识的娘子问掌柜下册在哪儿。”如愿心虚于太久没交稿,捻着笔尾,“有头没尾的总不像话,反正我现在也闲着,干脆趁机涂两笔。”
&esp;&esp;玄明见她似乎面有难色:“下册很难补全,或是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esp;&esp;“倒也不是。就是我不擅长写这种,算上这个没尾巴的上册,我统共只写过一本半,上一本还是那种打打杀杀的,掌柜也说更像传奇。”如愿说,“这本嘛,就不大一样,是夫人和贵女们茶余饭后或者睡前无聊更爱看一些的。”
&esp;&esp;“那手头这本,写的是什么?”
&esp;&esp;“唔,就是,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和……”如愿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看一字没写的稿纸,笔杆上捏出一个个指纹,才犹豫着把话本的另一个主角吐出来,“和一个摄政王的故事。”
&esp;&esp;玄明研墨的手一顿。
&esp;&esp;咯吱二更
&esp;&esp;“……不许笑话我!”如愿见状,脸色一变,简直是横眉竖目,可惜怒目金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转成蔫耷耷的莲花将谢,她两肩一垮,抬手搔搔发际,“好啦,想笑就笑吧,反正只是闺中随便写写的东西,确实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
&esp;&esp;“不。并不是想笑,只是,”玄明续上绕圈研墨的动作,后半句吐得略有些滞涩,“为什么……选摄政王?”
&esp;&esp;“因为我就爱这么写。”如愿没好意思说其实是根据清平斋言情话本的销量推算出的读者爱好,为显文人风骨,干脆全揽在身上,“写话本不分男女,读话本也不分男女,只是排遣寂寞罢了,我想多少有些闲情的寄托。既然那些男写手总写才子佳人的故事,贫苦书生偶遇富家千金或是狐妖花魅,才貌双全还有钱的美人就对书生死心塌地,那我也可以反过来写嘛。”
&esp;&esp;“出身不太好但聪明灵秀的商家女儿遇上有权有势、俊美温柔的摄政王,一样可以让对方死心塌地,反正情爱这回事又不讲道理,喜欢就是喜欢,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出身呢。而且,”夹带私货是写手大忌,如愿有些心虚,但在玄明面前又不愿隐瞒,搔刮发际的手指渐渐抓到脸上,“从来只见催皇帝立后封妃,不见催摄政王娶妻纳妾,若只是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能性也更大些吧。”
&esp;&esp;“皇帝也并非都后宫三千,前朝曾有一生只与皇后一人相伴的,先帝也空置后宫。”玄明说,“你很在乎一心一意?”
&esp;&esp;“嗯。我知道时下纳妾是风气,有些人家妻妾分明,夫妻举案齐眉,或许日子过得也很好,不容我这种连哪天嫁人都不知道的丫头置喙。但我总觉得,爱这种事情,怎么能分给别人呢?”如愿屈膝,双手搭在膝头,下颌再斜斜地靠上去,畅想时睫毛密匝匝地垂落,在昏黄的灯光下晕出温柔的阴影。
&esp;&esp;她轻柔地蹭过手背,“若我真心爱一个人,我总要时时见他、时时念他,心里只放得下这么一个人,别说妾室了,就是路上偶遇的娘子向他示好,我也要不开心的。”
&esp;&esp;下一瞬她的语气又陡然扬起,头也跟着抬起来,甚至刻意骄矜地抬起下颌,凶巴巴地说,“反正在拈酸吃醋这一行,我是天下喜讯一更
&esp;&esp;被她压在身下的道长枕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红晕自眼尾染到颊侧,胸口因呼吸而剧烈起伏,看她时眼瞳里倒映出因水雾而模糊的人影,睫毛上都染了些许细细的水珠。但他紧抿嘴唇,本就清淡的唇色被抿得更不显血色,只显出细细一道白线,如愿甚至从中看出了羞愤。
&esp;&esp;“……对不起!”她立时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折腾你,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想和你闹着玩。”她愧疚地低下头,“是我不好,没有分寸。对不起。”
&esp;&esp;玄明却只缓缓松开她的手腕,向着另一侧偏头,黑发间是漂亮的侧脸轮廓:“……无妨。失礼了。”
&esp;&esp;“怎么看都是我更失礼吧,和你没关系。”如愿迅速跳到一边,皱着脸扶起玄明,手上的动作倒是轻柔,在他肩后摸了摸,满脸歉疚,“疼不疼?”
&esp;&esp;玄明摇头,耳畔立即感觉到女孩乍松的一口气,他稍作犹豫,问出问题时眼睫微颤,简直是难以启齿:“你与其他朋友……也这么玩吗?”
&esp;&esp;“倒也没有,朋友虽然很多,但是很亲近的不多。”如愿后知后觉地摸摸掐出指印的手腕,“以前和亲近的娘子玩过,结果她们一致对我,我也没讨到便宜。”她晃晃脑袋,起身向着玄明弯腰,仍是伸手扶他,“不提了,总之刚才是我不对,以后不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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