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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第1页）

&esp;&esp;孙太后心中愁苦，脸上却带着笑，拉着长孙的手问：“贞儿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esp;&esp;沂王点头，脱口而出：“贞儿对我最好了！”

&esp;&esp;说完这句他又怕孙太后有心结，赶紧解释：“跟皇祖母和父皇、母妃他们不同的那种好！”

&esp;&esp;孙太后道：“正是因为贞儿是对你最好的人，所以祖母才要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也只能交给她去办！”

&esp;&esp;沂王怔了怔，醒过神来，问：“贞儿要办的事，是为我办的吗？”

&esp;&esp;孙太后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你一定要乖，不要吵吵嚷嚷的，张扬得让人知道了，会让她很为难，明白吗？”

&esp;&esp;沂王悚然而惊，猛然抓住孙太后的手，问：“很危险吗？会有性命之忧吗？”

&esp;&esp;孙太后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道：“这件事不是危险，而是很难办。你放心吧，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esp;&esp;她见沂王还想再问，便板起了脸：“濬儿，你一定要记得，想要贞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你自己也一定要乖乖听话，快点长大！”

&esp;&esp;虽然仁寿宫是祖母的住处，偏殿里陈设的东西，也是用惯了的旧物。但身边的人少了，沂王便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坐在桌前发了许久的呆，才想起该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完成作业。作业本里还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工笔小像，是他书画课间随手画的万贞半身像。

&esp;&esp;画上的服饰头发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只有五官他不愿意让同学看见，没有落笔。此时他将画摆开，便抽出勾线小笔，醮了彩墨一笔一笔的将她的眉眼五官绘了出来。

&esp;&esp;画中人扬眉微笑，他也仿佛看到了她日常望着自己时，那温柔而饱含期许的目光。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指在画像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你看，我很乖的，搬家了也记得写作业。是你不乖，都不告诉我一声，就偷偷地走了。这脑瓜蹦，该你吃才对！”

&esp;&esp;画像不声不动，他又道：“就这样，以后我每天画一副你，等到你回来，就数一数总共有多少副画，让你照数吃脑瓜蹦……”

&esp;&esp;他开始还笑着说话，慢慢地眼眶里水意越来越重，终于眼泪鼻涕不可抑制的决堤而出。他怕沾染了桌上的画像，赶紧退后几步，抬起袖子来擦脸。

&esp;&esp;梁芳一直提心吊胆的候在他身后，赶紧递了手巾过来帮他擦脸，劝道：“殿下，您别这样。万侍外出办事，娘娘虽说要几个月，但没准事情特别顺利，她用不了那么久就能回来呢？”

&esp;&esp;沂王用手巾盖着脸，低声说：“只能让贞儿去办的，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皇祖母那样说，不过是骗小孩子而已。”

&esp;&esp;梁芳勉强一笑，道：“殿下多想了……”

&esp;&esp;沂王紧紧地握着拳头，望着窗外深遂的夜空，慢慢地说：“好想长大啊！”

&esp;&esp;沂王一日没有长大加冠成人，在朝臣的眼中就始终只能作为需要照拂的小辈，他们或会出于朝政平稳交替的考虑，帮他争取储君的位置，却不可能将他当成主君，向他效忠。

&esp;&esp;这一点，孙太后理解得比谁都深刻。所以她在召见大太监曹吉祥时，绝口不提沂王，只是和他说昔日上皇朱祁镇与伴侍相处的一些日常小事。

&esp;&esp;曹吉祥本是王振门下，当年上皇朱祁镇在位时，倍受宠信，是御马监总管，多次被委派为监军征讨地方不平。然而景泰帝即位，王振一派几乎都被诛绝，曹吉祥虽然因为当时人有外地监军未归，没有受到牵连，但也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一下变成了边缘人。

&esp;&esp;回想当年在上皇手下时受到的宠信和风光，对比如今所受的冷落和打压，曹吉祥对孙太后提起上皇旧情的用意心领神会，哭了几回上皇的宽仁厚恩后叩首告退：“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办。”

&esp;&esp;孙太后如何能够放心？只不过自古以来谋大业者，都是尽人事，看天命，不管是什么样的雄才英主，都不可能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她已经决定谋事，便不再想别的退路，只能向前而行。

&esp;&esp;外面的朝局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着险恶的暗潮，而被软禁在西苑偏院里的万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闲。这座久不住人的院子，除了外面守着的御马监亲卫外，万贞再也没见过外人。连想找几本书看，舒良送来的也是些《黄庭经》《妙法莲华经》等等一类的道、佛经典，催人入睡。

&esp;&esp;万贞目瞪口呆之余，苦笑道：“舒公公，您这是想让我做居士呢？还是做女冠？”

&esp;&esp;舒良因为上次沂王落水一事，被景泰帝免了司礼监掌印的差事，如今就住在这西苑里做殿监总管。虽说他知道这是做给于谦他们看的，但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管大太监变成闲得只能每天看宫殿、院子的闲散太监。舒良心里也肯定舒服不起来，冷然道：“万侍，没有请你住到诏狱去，那是皇爷顾念旧情，优待着你。你还当自己在这里是做院主呢？”

&esp;&esp;万贞沉默片刻，叹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公以后都不用派人送饭菜了，直接把柴米油盐给我，我自己做吧！还有，这院子荒着呢，有农具种子没有？也与我一些，闲着无所事事，自耕自给，也算人生修行。”

&esp;&esp;舒良全不相信她一个自小入宫的女子，能够做农活。不过皇宫的西苑只是宫中贵人静养休闲偶尔来住的地方，僻静无事，万贞这里算是他生活中可以看热闹的一个点儿，他也便搜罗了些农具种子丢了过来。

&esp;&esp;万贞得了工具，便将已经荒芜的花圃和角落拨去野草荆棘，把院子里积淤的地方锄平，把淤泥草灰混成肥料，在新开的菜畦里精耕细作。晴时浇水，雨时排淤，晨昏捉虫，勤来除草，过起了田园生活。

&esp;&esp;舒良见她开的菜畦有模有样，洒下的种子次江山翻覆顷刻

&esp;&esp;匈钵大和尚的衣服头发虽然为了见驾，打点得整整齐齐，但面色蜡黄，颧骨高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们这一行上有景泰帝给予的官方照应，下有杜箴言提供的财物支持。以匈钵大和尚的修为，怎么说也该算优待的那拨中坚力量，可连这大和尚都弄出一副饥饿劳损的模样出来，那烂柯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esp;&esp;万贞心一沉，急问：“大和尚，你们此行是什么情况？”

&esp;&esp;匈钵大和尚双手合什，摇了摇头，道：“女菩萨，世间因果缘由，冥冥中早有天定。修行不到，却妄想借用捷径到达彼岸，乃是邪道。我等此行二百多人，生还者不满三十。黄霄道友当场羽化，全如法师也途中圆寂，小僧刚才已经陛辞。从此以后，就要回乌思藏宣慰司潜心苦修了。”

&esp;&esp;万贞听到这样的伤亡数量，吓得全身冰冷，一把抓住他的袍袖，颤声问：“杜箴言呢？”

&esp;&esp;匈钵大和尚道：“女菩萨放心，杜施主此行无恙。”

&esp;&esp;万贞忍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长长的松了口气。匈钵大和尚合什对她行了一礼，道：“女菩萨，小僧虽然受益你与杜施主的缘法，得见修行前路的种种迷障、风光。但也有以回报，缘法已尽，这便告辞了。”

&esp;&esp;万贞茫然不知他的回报还在了何处，然而这大和尚连景泰帝都已经辞别了，她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超过景泰帝的权势能将他留下来效力，只能苦笑还礼：“祝大师此去一帆风顺，开宗立派，普渡众生。”

&esp;&esp;匈钵大和尚这里得不到烂柯山的详细情形，她便想求见景泰帝问个究竟。不料景泰帝派舒良出来，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两个字“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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