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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第2页）

&esp;&esp;离开“宛如昨日”，左叶躺在二○一五年的实验室里，闭着眼睛回想着记忆——貌似很美好。

&esp;&esp;他尝试着只睁开一只右眼，看到的世界果然不太相同，好像从3d电影退化到了2d电影，就连使用键盘都古怪起来。

&esp;&esp;不过，据说右眼能见到鬼。

&esp;&esp;左叶给自己放了个假，也就几天时间。他驱车回到市区，找到过去的家，从床底下的垃圾堆里翻出那台walkan。他没找到恰克与飞鸟，倒是有大量的张国荣的歌。他还想找到毕业照，但无论如何都找不见。几年前，他去墓地给小枝献过花，那天是她的忌日。左叶开车去了墓地，成百上千的墓碑之中，再也找不到小枝的所在他给公墓管理处的老头递了一包烟，依旧没查出小枝的姓名。难道她的坟墓被她父母迁走了?

&esp;&esp;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转过城市的每条街巷。大屏幕上亮着applewatch的广告，如果三个月后，跳出来的是“宛如昨日”，不晓得会有怎样反应。

&esp;&esp;再踩了踩油门，左叶开出市区，时速一百多公里开上高速，回到海边的研发中心。

&esp;&esp;等到深夜，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他戴上“宛如昨日”的装备。

&esp;&esp;濒死体验般的隧道，被改变了的回忆。他看到二十八岁，自己的婚礼。很奇怪，他知道在那个瞬间，自己应该很幸福，至少感觉很幸福。可他不想去体验，不仅因为从未体验过，也不仅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

&esp;&esp;婚后，“宛如昨日”继续开发，有人看到其商业潜力，天使轮800万人民币a轮就到了1500万美金，b轮已涨到7000万美金，然后是谷歌的19个亿美金。

&esp;&esp;虽然，左叶已习惯独眼龙的生活，平时基本不戴眼罩或墨镜，别人也看不出来。但一只眼睛看世界，总有些不便，吃饭用筷子都会出错，更不可能开车。他想起“游坦之”，也许小时候被人叫什么外号，长大后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esp;&esp;小枝关了咖啡店，安心在家做主妇。他们很努力地造人，小枝却没什么变化，仿佛一直停留在二十来岁。他俩去医院检查，结果非常罕见，夫妻双方都有问题——左叶死精，小枝输卵管阻塞。左叶问医生，是否因为十八岁那年，两个人在黑暗的大海里差点溺水身亡的缘故？医生说你想多了。

&esp;&esp;他少了一只左眼，而她也仅剩一只由他捐赠眼角膜的左眼。两人对视之时，用的都是左叶的眼角膜，仿佛互相看到自己。他们都判断不清距离，接吻会把鼻子或下巴磕痛。想要拥抱，却只抓到对方胳膊，或者干脆撞墙。

&esp;&esp;左叶越来越少回家，彼此也没什么话。她总是砸坏家里的电器，而他默默去网上买斯的。

&esp;&esp;结婚第六年，左叶出轨了。对象是投行的一个女孩子，并不在乎他是有妇之夫，还说很喜欢独眼龙。

&esp;&esp;巧妙地隐藏了一年，终究还是被小枝发现。夫妻俩争吵、打架，差点把两千万买的海景别墅烧了。

&esp;&esp;她的手指对准眼窝，“游坦之！我要把眼睛挖出来还给你！”

&esp;&esp;左叶浑身颤抖，似乎回到十八岁那年的海岛，黑色的悬崖和古庙底下。

&esp;&esp;他拖着小枝冲到海边，两个人坐上一艘摩托艇，开向灰暗的大海中央。

&esp;&esp;黄昏，风雨欲来，浓云遮蔽海天，不断有飞鱼跃出，像一壶就快烧开的水。他关掉摩托艇的引擎，站在摇晃的海面上，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用幸存的右眼，看着妻子的左眼。

&esp;&esp;亲爱的小枝，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只是个幻影，是我记忆中的幻影。在真实的世界里，你根本就不存在，十八岁那年，你就在黑夜的人海里淹死了。对不起，那一夜，我没有勇气来拯救你。你所经历的大半辈子，都是我改变了自己的记忆后产生的，储存在一个叫“宛如昨日”的数据系统里。

&esp;&esp;小枝摇摇头，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去死吧！”

&esp;&esp;两秒钟后，左叶摸了摸自己瞎了的左眼，将小枝推人大海。

&esp;&esp;她像一只下了锅的蒸饺，消失在暗潮汹涌的水波间，连个挣扎的扑腾都没有。自从十八岁那年溺水后，她很多年没游过泳了，产生了畏水症。要不是左叶的公司就在海边，她才不想住什么海景房呢。

&esp;&esp;左叶开着摩托艇转了一个钟头，直到黑夜覆盖额头，确信记忆里不再有小枝了。

&esp;&esp;坟墓般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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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左叶还在海上。

&esp;&esp;他闭上唯一可见的右眼，回忆一切的回忆，开头是美梦，后来做成了噩梦。

&esp;&esp;现在，他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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