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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2页）

&esp;&esp;不时有相帮另搬来两根折背椅，雏鸾并不去坐，只粘着芷秋。倒是陆瞻朝空椅上一指，剔上一眼，“韩主簿请坐，听说过两日就要回常熟？”

&esp;&esp;“是，”韩舸领命坐下，举着个半融的糖人儿，文雅里透着鼓傻兮兮的劲头，“织造局今年的蚕丝再过几月就该收了，卑职回常熟后，会将集议定下的数目回禀县令大人，各处访查桑农，必定按时如数缴纳缠丝。”

&esp;&esp;二人相谈而谈之际，雏鸾再度附耳芷秋，“姐姐，这位公子怎么瞧见那样面熟啊？”

&esp;&esp;“你想是又忘了，”芷秋拂一拂她的腮，暗瞥陆瞻一眼，“上回在留园的局上，你见过的呀。”

&esp;&esp;雏鸾亦瞥他一眼，眸子亮一亮，可爱非常，“不是这个面熟，我是说，他瞧着亲切得很，像我姐夫。”

&esp;&esp;“乱说，”芷秋嗔她一眼，拈一张帕子替她揩一揩唇角亮锃锃的糖渍，“仔细让人听见了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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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1大轴子：旧时戏曲演出，最后一出为“大轴子”，倒数迷魂销金（二七）

&esp;&esp;柳街灯市里，凤楼汇集琼娥，个个妖娆，面面妆娇，王孙随越女，千金买一笑。

&esp;&esp;恰是陆瞻对瞧过来，带着一缕惬意的笑，“你们姐妹议论我什么呢？”

&esp;&esp;“没什么。”芷秋雅笑，捡起案上的纨扇徐徐打起，“你们说你们的。”

&esp;&esp;不想雏鸾直起腰，不惧不怕地冲陆瞻鼓起眼，“我说你像我姐夫！”

&esp;&esp;此言一出，引得四方皆惊，芷秋忙用纨扇去罩她的嘴，韩舸亦去掣她的袖，频频挤眼，“不要乱说话，走吧，不要烦姐姐了，我带你到后头园子里玩去。”

&esp;&esp;可是陆瞻，他的心内泛起一丝甘甜，如化在案角上的半点糖渍，沉默而渺小。彼时人去复静，厅堂里飘来一句媚俗歌喉，唱着：

&esp;&esp;“紫晕晕葡萄架下对眸相望，香馥馥百花丛里心神飞扬，郎呀郎，且问心房，可有我半寸地方？绿茵茵香草美人泪儿扑簌，红艳艳青春销在断魂家乡，姐呀姐，且请住口，小生亦浮萍飘荡。”

&esp;&esp;陆瞻什么都没说，静静地，错眼他方，任凭那丝丝甜蜜被岁月累积的暗潮拍得零碎。但他自个儿知道，他已经爱上她了。或许是因她陆陆续续的挑逗、她蛊惑人心的言语，又或许，是流萤浮在草浪的那一夜，她手中的温度蔓延了他的心房。

&esp;&esp;遗憾的是，他早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资格，无论她是高贵的王孙贵女，还是低贱的优伶倡伎，他在她们面前，永远是更低贱的。

&esp;&esp;就在此刻，他决定与她告别，他不想胸膛里禁闭的野兽像伤害其他女人一样伤害到她，更不愿在她眼中看到失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比万千女人眼中的失望加起来，更具有杀伤力。

&esp;&esp;“月到风来阁，云禾！”

&esp;&esp;骤起惊涛，他们垂眸望去，云禾是那朵耀眼的浪花，被人群里的嘘呵声汹涌推上岸。

&esp;&esp;她换上玲珑婀娜的舞衣，两片桃红水袖轻轻搭在侧前姿媚福身，如朝霞出岫，若有似无地，朝人群后头立着的方文濡睇去一眼。

&esp;&esp;就这一眼、一笑，便使初入堂中的沈从之同样感觉到，“爱”是锋利尖刀，一刀一刀地剔着他来时的所有高傲。

&esp;&esp;自午间离了月到风来阁，他便令小厮架车带他去寻了个有名望的大夫，盯着人治了药膏子，又揣在怀内捂回来。路上他还想，要趁机辱云禾两句、逗哭她后，再哄两句，最后她便会如他的那些姬妾一样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esp;&esp;可现实残酷得叫他心酸，他瞥一眼身侧不远的方文濡，一身靛青的棉布直裰，髻上横插一根落魄的木笄，穷得叫他胸口发闷。

&esp;&esp;他将手上的青瓷小罐折入袖中，捺着一口气挨过去，将下巴朝台上舞姿曼妙的云禾努一努，启了尊口，“兄台，台上那个是谁呀？”

&esp;&esp;听他语有轻佻，方文濡倏然心生不快，睐他一眼，见他锦衣华服，只当是外地来的商贾。他带着文人独有的傲骨，将平凡缁衣挺得笔直，“她叫袁云禾，月到风来阁拔尖的倌人，去年的探花。”

&esp;&esp;“噢……”沈从之将尾音拉得老长，拖了许久，带着恶劣的调笑，“跟她睡一晚上，多少银子啊？”

&esp;&esp;将方文濡气得够呛，却始终保持着文雅风骨，只淡剔他一眼，“云禾姑娘不接生客。”

&esp;&esp;沈从之回剔他一眼，极其可恨地抚着下巴笑开，“伎就是伎，哪里来这样多讲究？按苏州的行市，睡一晚，至多几两银子罢了，我不信我拍一百两到她案上，她会不脱了衣裳招呼我？”

&esp;&esp;“你！”险些气得方文濡七窍生烟，转过脸来甩一把袖，“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些，这里虽是烟花之地，却也容不下你这等浪荡之徒！”

&esp;&esp;堂中案桌十几，王孙众多，哪曾留意后头的烽烟。唯有圆月一轮，浮灯千盏，照着争锋。沈从之本就是看不惯他，逮住个话机，挂起嘴角将他嘲讽起来，“你不浪荡？你不浪荡到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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