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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sp;&esp;梅望舒轻声道，“几个月没见圣上了。多问问总没错。”

&esp;&esp;两人正低声嘀咕着，觐见的消息已经通传了进去，苏怀忠亲自打开了暖阁门，“梅学士请。”

&esp;&esp;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柔软的地毯进了暖阁。

&esp;&esp;东暖阁乃是历代天子休憩之地，铺着西域进贡的极厚的羊毛毡毯。陛下亲政后，因为有言官上书谏言，为了节约宫中开支，曾经吩咐把所有殿室的毛皮地垫全撤了。

&esp;&esp;此举获得了朝野上下的交口称赞。

&esp;&esp;但没过半年，朝中上了年纪的那些老大人们开始抱怨，宫中免不了要行跪拜礼，撤了柔软暖和的毡毯，剩下一层冷冰冰的青砖地面，年纪大了，拜倒膝盖疼，站着寒气顺着腿脚上来，地龙也不管用。

&esp;&esp;梅望舒明里暗里听了几次，知道老臣们抹不开面子，希望她在中间传个话。

&esp;&esp;圣上听了，没说什么，过几天，内库里收着的西域羊毛毡毯又拿出来，重新铺在各处殿室。

&esp;&esp;朝野上下再次交口称赞，都是圣明天子体恤臣下的佳话。

&esp;&esp;这些其实和梅望舒没什么关系。

&esp;&esp;自从元和帝亲政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所有朝臣必须叩拜觐见、山呼万岁的大朝会，两人单独会面的时候，圣上无一例外，都免礼赐座。

&esp;&esp;今日暖阁会面，乃是回京后的首次述职，意义不同寻常。梅望舒按照惯例，由苏怀忠领到御前，撩起官服衣摆，略微躬身，做出行礼觐见的姿态。

&esp;&esp;“臣，梅望舒，恭请圣安。”

&esp;&esp;然而，不知怎么了，以往那句极为熟悉的‘免礼平身’，却迟迟不来。

&esp;&esp;耳边只响起落笔疾书的沙沙声响。

&esp;&esp;梅望舒微微一怔。

&esp;&esp;就在她略一迟疑的时候，行礼的姿势已经做到位，如箭上满弓弦，这个跪拜礼不能不行了。

&esp;&esp;她敛目垂首，撩起官服衣摆，拜了下去。

&esp;&esp;黑檀木桌案后方，伏案忙碌的身影，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esp;&esp;苏怀忠去外头接了新沏好的茶盘过来，转头进来几步，看见眼前的场面，惊得他哎哟一声，赶紧出声提醒，“陛下，梅学士来啦。”

&esp;&esp;沙沙的书写声停住了。

&esp;&esp;书桌后响起了檀木椅摩擦地面的声响。君王的视线抬起，居高临下地扫过来，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下方拜倒的身影，淡淡道了一声：

&esp;&esp;“雪卿来了，朕竟没看到，怎么也不提醒朕一声。快免礼，平身，赐座。”

&esp;&esp;——

&esp;&esp;御赐下的交椅，按惯例只能坐个侧边，以示敬意。

&esp;&esp;梅望舒回京上的朱色墨点涂掉。

&esp;&esp;“行了，少贫嘴。此次江南道走了一趟，听说带回来整船的证物？既然两位御史都是兢兢业业办差的能臣，等案件查实了，论功行赏，少不了他们两个的。”

&esp;&esp;梅望舒几口茶润了嗓子，还要继续述职，刚起头就被打断了，“今天你说的够多了。不是还有两个御史么，叫他们各自拟一本奏折呈上来。”

&esp;&esp;窗外又传来‘嗒！’一声竹响。

&esp;&esp;元和帝望了望庭院里的日冕，已经过了未时。他停笔吩咐，“传膳。”

&esp;&esp;这么多年来，梅学士在宫中留膳不知多少次了，御前伺候膳食的内侍没有多问，直接上了两副碗筷。

&esp;&esp;君臣按照惯例，在靠近窗边的黄花梨螭龙首方桌那边对坐下来。

&esp;&esp;元和帝一起身，梅望舒便敏锐地察觉，几个月不见，君主似乎又长高了些，被龙袍常服包裹的躯体也明显更健壮了几分。

&esp;&esp;她没忍住，盯着那道年轻而健硕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esp;&esp;元和帝十六岁加元服，十八岁扳倒权臣，临朝亲政。

&esp;&esp;亲政至今，其实又过去两年了。

&esp;&esp;或许是亲政前那段日子太过艰难的缘故，她印象里的陛下，一直是十七八岁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模样。

&esp;&esp;然而，才不过短短离京几个月的功夫，她陪伴了许多年的陛下，竟然已经完全长成一个成年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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