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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猫头鹰!”彼得大帝不曾犹豫。
&esp;&esp;“那它在说什么?”李白突然有点发怵,往杨剪身上靠了靠,又问。
&esp;&esp;“它在道别,说它要走了,”彼得大帝摇着头晃着脑,沉醉说道,“不对,不对,你们都是虚伪的坏人,天机不可泄露……”
&esp;&esp;老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尴尬到生出了悲凉,那几顶帽子以及几条古董似的西式皮带,他差点不肯收钱。但杨剪不但坚持给了钱,还丢了烟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esp;&esp;“辛苦您了,”杨剪轻声说,“回见。”
&esp;&esp;那天返程的路上,李白一直释怀不下。他问了杨剪不少关于“彼得大帝”的事,好像真心实意地盼着能从那位奇人口中听到些许可靠的实话,从而弄懂自家猫头鹰的心态。但小灰是放不走的,它开了笼也不飞,落在别处也总会回来,更不可能会说“我要走了”。杨剪就和他说,精神病人也会说真话,只不过用的是我们理解不了的语言逻辑,好比看到黑他说白,只是在他的脑子里就该这么描述,你仍然不能否认他的诚实。
&esp;&esp;李白又问,我有点怕,如果哪天我也能听懂鸟语,也变成那种人,是不是就没有人类会认真听我说话了?
&esp;&esp;杨剪回答,是。
&esp;&esp;李白伏在他身后,抓紧他的肩膀,不出声了。呼吸把棉布润透,很热。夜风冷冷地吹,这天气终于有了秋意,凌晨三点的三环路上一个车影也没有,他们的雅马哈挂着大包小包,花红柳绿的,还有铃铛夹在某个袋子里,一路脆响,好像举家巡演的吉卜赛人。杨剪忽然觉得非常寂寞。是可以看见的实体,一种黑色的东西,像油,像雨。他的眼睛被风吹得发干。他没有送李白回家,也没有就近找店住,而是把人带回了学校。
&esp;&esp;宿管已经对大四学生实行放任自流政策了,更何况他带进楼来的还是个脸熟的男孩,杨剪顺利把李白领回了寝室,挤在同一张下铺上,将这一夜过完。
&esp;&esp;天刚亮两人就起了,杨剪有早课,李白有早班,两人把论斤买的衣裳都塞进公用洗衣机,塞满了四台,洗漱完又吃了早饭,再拿出来放到阳台上晾。太挤了,横杆都被占满,缤纷衣裙悬在头顶,绕在周身,晨风一起,就像浪一样鼓动。
&esp;&esp;这应该是男生宿舍楼里最惹眼的一扇窗了,三层楼下的校园渐渐苏醒,七位室友的呼噜声还在背后此起彼伏,但阳台上的呼吸是清澈的,充满阳光的直白,以及洗衣粉味的洁净。晾到最后,李白挂起的一条裙子不幸滑落在地,沾了山茶盆里的土必须重洗,他吐了吐舌头,本是无心,舌尖却被杨剪夹了个乳白色a字夹,好比一种惩罚。扯扯他的脸颊又捂住他的嘴,他就很小声地哼叫,弄了杨剪一手的湿,一放他呼吸,他就小狗似的伸出舌头,双眼湿漉漉的,悄声求杨剪把夹子取下。
&esp;&esp;其实也就夹了不到一分钟,终于拿下来,李白的舌尖更红了,眼梢也红了,目光都变得茫茫然,好像被拉开了什么开关,勾住杨剪的脖子没办法自己站直,吐词也被仍在瑟缩的舌头弄得很难清晰,只是和杨剪说,我疼,哥你亲亲我。
&esp;&esp;杨剪觉得无奈,李白无疑是很能吃苦的,但在他面前,某些时候又娇气得不行。滴水的夹子被他握在手心,裙袂拂过脸颊,他搂住李白接一个吻,对那截软软的舌尖,他很温柔。本是闭着眼睛,但他看到寂寞走了,黑色的雨和油渗入地砖的缝,不留一个尾巴。
&esp;&esp;临走前,李白神神秘秘地告诉杨剪,我想好了你的生日礼物。他的确想好了,统共两样,剩下的钱藏在床底下,他自动将其归为杨剪一百万计划中的一部分。
&esp;&esp;其中一样很简单,是个摩托头盔,纯磨砂黑色,棱角独具几何美感,是日本进口的,老板亲自拿样品试了砸石头、刀砍等性能测试,李白觉得它就像科幻电影里主角用的道具。出于私心,他还给自己买了个类似款的白色,不过是国产的,他觉得这也足够自己以后经常蹭那辆大摩托了。
&esp;&esp;至于是弟弟
&esp;&esp;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快要关门休息了,地上几片烂菜叶子大概躺了很久,都快被踩成了泥。安全套、润滑液,它们待在最不起眼的货架底层,杨剪弯腰依次捞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到前台结账。
&esp;&esp;李白紧紧跟着,挎包带都被手心的汗浸潮了,拉开冰柜,他又拿出一罐白皮的纯生,压在套子桃粉色的包装盒上。
&esp;&esp;“你请我喝。”他佯装镇定地望向杨剪。
&esp;&esp;杨剪把钞票递给一脸异样的售货员,换回几个钢镚和一个塑料袋,啤酒是最先放进去的,然后是套、油、钥匙串。雅马哈就停在外面的自行车堆儿里,已经把火熄了,转身走出超市之前,他的目光静静的,一直放在李白身上。
&esp;&esp;“还记得你第一次醉吗?”他走下台阶,问。
&esp;&esp;李白挨上他的肩膀,手指去碰他的指尖,跟他一块拎袋子,现在没人看了,他反而羞得抬不起脸来,“……那次在西单,滑冰场。”
&esp;&esp;“不对。”
&esp;&esp;“我只喝过那一次酒啊。”
&esp;&esp;“春天的时候学院发了一箱荔枝,”杨剪把磨蹭自己的几根指头用虎口固定住,跟扎手的塑料捏在一块,“然后我才知道,有人吃水果都能醉。”
&esp;&esp;李白想起来了,在杨剪提起“荔枝”这两个字的时候。那是杨剪给物理学院篮球队当前锋赢了校赛的奖品,新鲜又大颗的妃子笑。杨剪说自己吃这东西上火流鼻血,让他搬到店里跟同事们分着吃,然而李白固然舍不得,他不能容忍杨剪给自己的礼物进别人的嘴。
&esp;&esp;又没有冰箱,又怕坏了,他干脆趁休息日窝在出租屋里花了三个多小时认真吃完,期间不听收音机,不想别的,一直入神地盯着手里的红皮白果,全神贯注地咀嚼,吐核,直到一整箱荔枝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esp;&esp;那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黏的,头脑也晕乎乎,莫名其妙地哭了,眼泪掉进嘴里好像也带了点甜味。摸手机的时候半边身体滚下了床,他半梦半醒地给杨剪打电话,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好像叫了“哥哥”,很多很多声,而电话对面说,“你喝醉了。”
&esp;&esp;原来杨剪到现在还没忘,跟他一样。
&esp;&esp;“因为荔枝糖分太大了,他们说吃葡萄也会,”李白为自己辩解,“我以前没有吃过。”
&esp;&esp;杨剪不搭腔,只是微笑,走进老公寓楼的门洞就低下头吻他,李白也跟获得赦免似的去抱杨剪的肩膀,把自己往人身上挂。小区路上、楼道间,一个人也没遇到,这种安静的夜晚也不会有谁停住他们,去问一个缠绵的理由。李白一会儿往楼梯上迈,一会儿又被顶得倒退,来不及一嗓子把声控灯喊亮,很快就分不清南北东西。
&esp;&esp;九层楼,也不知爬了多久,杨剪亲起人来就不让人有工夫琢磨其他事,李白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汗透了,塑料袋里的钥匙和啤酒撞出碎响,他用耳朵听,那颗舌钉哆嗦着碰上牙尖,他又用骨头听,最后到了顶楼,他的双脚已经离了地,杨剪在腋窝下捧着他,接着又勒着他的腰让他贴紧自己,匀出一只手摸过他的手,钻进他的袋子,掏那串钥匙。
&esp;&esp;“你困了?”钥匙插进锁孔,杨剪的声音划过他的耳边。
&esp;&esp;“没、没有。”李白慌道。
&esp;&esp;“那就用点劲儿。”杨剪把门推开了,封存已久的灰尘味儿直往外扑,李白想打喷嚏,又生生咽了下去,更加用力地盘上杨剪的腰生怕自己下滑,好像这么一会儿就被惯刁了,脚再碰地都是委屈。他也更用力地去亲吻,用嘴唇触碰杨剪的侧颈、发梢,用嵌了金属的舌尖挠他的耳朵,而杨剪似乎并不怕痒,把门带上,钥匙就随便丢在地板,他方才顶着李白小腹的东西现在顶着李白的尾骨,李白自己也硬得发痛,还被裤裆压着,脊椎已经开始打颤,好像仅仅是这样就要被顶坏,牛仔裤破掉,漏出什么东西来。
&esp;&esp;他被杨剪丢上自己卧室的床,灯只开了床头柜的一盏,橘色光把杨剪汗涔涔的手腕照得好看极了,李白摘下挎包,跪坐起来,用鼻尖蹭蹭那骨锋,然后舔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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