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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想越气,不由攥紧拳头,恨声道:“父亲何必如此卑躬屈膝?!如今的禁军统领宋渊乃是他的人,倘他真想杀我,怎会摆出这样的架势?必是要行事周密,更不会叫父亲得知,给父亲赶来的机会!”
郑太后亦不是傻子,纵然初时也被傅长熹拿压在颈上的刀刃吓住,可她此时回想起来却已看透其间隐秘,更恨自己适才的软弱胆怯。
郑次辅的声音却是克制而清醒:“他确实是不想杀你。因为他作为实权藩王,手握兵权,入京摄政,本就已是令朝臣畏惧警惕。倘若他杀了你这个太后,便是坐实了他有不臣之心,除非他立时谋权篡位,否则满朝都不会服他!”
“我就知道!”郑太后捂着颈部的伤口,不顾上面淋漓的鲜血,满脸怨恨的在殿中来回走动,语声急促,近乎癫狂,“我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是皇帝嫡母,是当今太后,皇帝虽年幼但到底还是皇帝,大义在我们这边!郑家更是世代官宦,仅仅是从孝宗朝起算,就已出了一个首辅一个次辅,于朝中根深叶茂,人脉广阔!哪怕他是先帝钦点的摄政王,手握北疆兵马又如何——比起我们,朝臣更加畏惧警惕他这个摄政王;北疆兵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他本人年少便赴北疆,此后便再没回过几回京城,只怕也就只那么几个三朝老臣还认得他!”
“他怎么敢杀我?!”郑太后几乎声嘶力竭——事实上,当傅长熹适才将剑抵在她喉间的时候,她是真的恐惧了,悔恨了,也正因此,她此时更要寻出千百个理由来质疑和否认。
郑次辅却是冷冷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不敢杀你?”
郑太后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
郑次辅从地上起来,有气无力的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接着往下道:“他杀了你,直接拿主少国疑说事,废帝自立,岂不更好?!反正,他也是孝宗亲子,也曾养于王皇后膝下,更是孝宗皇帝一直属意的继承人。现在,他年富力强,手握兵权,军功卓越,你觉得那些朝臣真会为着所谓的大义而拼命反抗?!”
郑太后哑口无言,脸色骤变。
郑次辅抬头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锐利的眸光,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神色冷肃,语声尤其冷沉:“我告诉你,真要有那么一日,这满朝大臣,至少有一大半最后还是要跪地称臣,谢主隆恩的。也许,我们郑家也得丢开那些旧怨,跟着跪地称臣。”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把心收一收,别再惦记你那些可笑的想法,也别再心存侥幸。他能把剑架在你脖子上,那就能杀了你。他说没有下一次,那就是没有下一次。”说到这里,郑次辅冷笑了一声,“既然你总嫌慈恩宫的凤位坐着不舒服,他可不就给你安排了南宫?!”
“倘你能够收心,好好的在南宫给先帝祈福,或许还有回来的一日。”
此时宫中的风云变动,慈济寺内却是无人知晓。
事实上,当甄倚云在厢房里尖叫出声时,这件事就已经闹大了——哪怕慈济寺后院一般都只女眷下榻,僻静少人,可甄倚云这一声叫直接把一院子的闲人都叫了过来。
虽然有甄停云和傅年嘉寻了寺中僧人,支开人流,终究还是堵不住人嘴,掩不住事情。
只着单衣的甄倚云已是失了理智,她手脚并用,死命的捶打着身边那个和尚,嘴里更是叫骂不休——仍是谁听了都要讶异,这样的话竟也是甄倚云这样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女能骂出口的?!
然而,被甄倚云死命捶打的和尚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被人撞见的那一刻已经咬破自己嘴里的毒囊,一句话也没留下就死了。
至于那个当初给甄停云引路的慧通,据领着甄衡哲匆匆赶到的甄老娘说,慧通也是当场就自尽了。
甄老娘原也十分惊惧,见着甄倚云这般模样,反倒强打起精神来,红着眼睛扑上去抱住甄倚云,哄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甄倚云被人一哄,反倒越发的寻死觅活起来。
这年头,虽说还没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女子名节依旧重要,甄老娘又是乡里人,更加看重这个。眼下出了这事,她是六神无主,又惊又慌,哪里还敢再在慈济寺待下去,当下便强行按住甄倚云,叫人把她扶上马车,想着要赶紧回家和儿子讨主意。
至于慈济寺这里,到底有傅年嘉在侧,慈济寺的圆苦方丈亲自出面,说是必要彻查此事,定会还甄家一个清白。
可是,哪怕真就查出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甄倚云毕竟已经失了身,无论如何都是再寻不着好亲事,下半辈子也差不多是完了。而她那满腔的雄心壮志,自然也都成了遥不可及的美梦,都成了灰。
当甄倚云失魂落魄的被甄老娘带回了家,见了等在门边的裴氏和甄父,终于稍稍醒神,下车与父母抱在一起,痛哭不已,一声声的几要泣血。
甄父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抚了受惊不小的老母幼子,先叫他们下去歇会儿,这才拉着裴氏,带上两个女儿入了主院。
裴氏看着长女满是泪痕的小脸,心疼不已,心里更恨女儿苦命:好容易解决了姓邹的事情,眼见着前程光明,且又是为着给姓邹的点长明灯求心安才去的慈济寺,怎么反倒遭了这样大的祸事?女儿才刚及笄,还这样年轻,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裴氏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哭得更是厉害。
甄倚云痛哭过后,反倒理智了一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痛哭着叫道:“娘,我,我是被人害了的!”她匆忙间伸出手,指了指站在边上的甄停云,咬牙道,“二妹妹给我倒的茶水里有药,是,是她害了我!”
边上看戏的甄停云闻得此言,忍不住冷笑出声:甄倚云果然还是甄倚云,都到这时候了,她竟还能够面不改色的把事情栽倒自己头上,污蔑自己!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恶心到底了!
甄停云心里那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她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在裴氏怀里哭得泪水涟涟。模样可怜的甄倚云,直言问道:“你说是我下的药?”
甄倚云咬牙切齿:“自然是你!”
甄停云抽出一条淡青色的帕子,摆在甄倚云面前:“这是你的帕子,上面还沾着药水的气味,你说是怎么回事?”
甄倚云眼神微变:为了下药,她当时是将那太监给她的秘药融了水,用帕子沾了药水,一点点的抹在茶盏内壁上。所以,这条帕子确实是沾了药水的……
思绪不过是一转而过,甄倚云垂下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直往下掉:“那一茶盏的药水就摆在桌上,若二妹妹有心,直接捡了我的帕子去沾一下,自是会有药水的味道。难不成,这也能当做借口?”
说到这里,甄倚云又连声哭道:“我,我就算再如何,也万不会下毒害我自己啊!反倒是二妹妹你,怎么偏就这样巧——我中药的时候,你就与燕王世子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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