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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可如今,这群人居然陷在谢丕一事绕不出去,还同庆阳伯斗得同乌眼鸡似得,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而且,这群几世祖,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只是被他们找人教了一阵,所以只会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胡搅蛮缠,这种人怎么可能和文臣去耍嘴皮子。
&esp;&esp;郭聪和朱晖对视了一眼,朱晖开始扮理中客:“依我的浅见,还是将李御史召回京都为佳。此事也少不得由他来处置。”
&esp;&esp;工部右侍郎张遇即刻打蛇棍上:“是极,是极,更何况三关镇御史和大同御史都上本弹劾,也该将他带回京都查问清楚,如是清白的,自然能还他清白,如真有……也能还边塞百姓一个安宁呀。”
&esp;&esp;不过,这几个人的声音在这种极度混乱的环境下,根本掰不回局面。现场已经闹得如菜市场一般了。朱厚照高居宝座之上,眼瞅着李东阳气沉丹田,即将开口,他眉心一动,偏过头去,只是一个眼色,掌仪太监就能会意,众人齐齐唱道:“肃静!”
&esp;&esp;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在惊惶中回到自己应立的位置,垂头不语。李东阳一声大呼卡在喉头,愣了片刻。
&esp;&esp;唐胄却逮住了时机,他出列跪奏道:“启禀万岁,庆阳伯所言有理有据,既有人证物证,且以全家性命担保。此证不可谓不重。圣人有言: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水土既相同,岂会有两样人。臣以为,三法司所判无误,恭人的品行确无错漏,应是有心之人为构陷谢主事、李御史,不折手段,行此龌龊之举。”
&esp;&esp;此话一出,有脑子的人都在想如何反驳,没脑子的人张口就来:“启禀皇上,唐主事端得此话无理,俗话说,好竹亦出歹笋,况且即便面上瞧着甚好,里头也有可能被虫蛀不是……”
&esp;&esp;一语未尽,一众人都大喝道:“大胆!”
&esp;&esp;唐胄语中,“水土相同,岂会有两样人”暗指的是夏皇后和贞筠,毕竟前头,庆阳伯自己也说:“皇后和外甥女一道长大。”夏皇后既然贤良,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妹,又岂会是无耻之人。大家都坚信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质疑一旦落实,坏得不仅是皇后,还有整个后族的名声。
&esp;&esp;而这一将官随口之言,则把直接把夏皇后都骂了进去,奉天殿上讽刺皇后,这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准备找死了。
&esp;&esp;那将官一脸茫然,众人还要斥责他,礼部司务孙聪却看不下去了,他是刘瑾的妹夫,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刘瑾这么些年,虽没有学到他十分的功力,但有个一两分也足够他在此刻力挽狂澜了。他立马出列,直接面劾道:“启禀万岁,此人于大殿之上谈吐粗鄙,出言无状,理应严惩!”
&esp;&esp;礼部左侍郎王华即刻回过神来,他立刻跟上,请求严惩此人。众勋贵无一人敢面驳,因为朱厚照的面色也不好看。公侯们深觉此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骂皇后是虫蛀了的笋,那不就是暗指皇帝戴了绿帽子,说出这种话,神仙也难救,只可惜这大好局势,又被文臣扳回一城。
&esp;&esp;朱厚照沉声道:“锦衣卫拿了。”
&esp;&esp;这人还没来得及叫几声冤,就被生生拖下了下去,至此,是直接免官去职,还要受杖刑。东官厅的世袭将官们一时目瞪口呆,他们因王守仁的管束和不允旁支袭职的新政,心生不满,所以和勋贵们站在同一阵线,本以为这么超一品大员要收拾几个小文官是绰绰有余,谁知今儿反倒损了自家人,而且这个侯爷伯爷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esp;&esp;世袭将官的气焰为之一消,个个垂首敛眉,再没有刚刚嚣张的气焰。三法司中,闵珪适时请旨,问谢丕一案当如何处置。朱厚照只说了八个字:“尔等秉公办理就是。”
&esp;&esp;有了这八个字,这案才能了结。三法司在取得庆阳伯家的仆妇和周围人员的供词后,将谢丕无罪释放。谢丕虽然脱了罪,可他在狱中吃不饱,穿不暖,纵有父亲的看顾,可到底还是受了些拷打,出来时已然是形销骨立。
&esp;&esp;至于孙磐,明代对于诬告罪,遵循“诬告反坐”的处罚原则,具体而言,诬告者要按其诬陷他的罪状受到惩罚。孙磐最后是被判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
&esp;&esp;庆阳伯府中,贞筠得知消息,先是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夏启劝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早叫你谨言慎行,恪守礼教,你却越发肆意,以致惹出大祸。以后就安安稳稳呆在府中,什么都别管了,知道吗?外头的事,哪里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插手的。”
&esp;&esp;贞筠却道:“有心人想要害人,黑得也能说成白的,安分守己不过是等着挨打,事到临头,还是一个死。”
&esp;&esp;夏启没想到,她经了这一遭,还“冥顽不灵”,他气急道:“你怎么说不通呢!你是要害死全家不成,你能去干什么,还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sp;&esp;贞筠想起这次的事端,她紧紧咬住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夏启见状,反而不忍苛责,他拂袖而去,只留贞筠一人在房中以泪洗面。她紧紧地抱着大福,眼泪沁入了狗狗光滑的皮毛,大福偏过头,用粗糙的舌头一下一下舔她的脸,它听见了女主人叫另一个主人的名字:“阿越,阿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你……”
&esp;&esp;大福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从贞筠的怀里挣脱出去,跑到门口,开始到处找月池。它也很久没见她了,它真的很想她……狗狗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想她是不是回来了,它只会一遍一遍地找,永远学不乖。贞筠望着它的背影,终于捂住嘴痛哭出声。
&esp;&esp;武定侯府中,郭聪在府里骂天怨地,废了这么些功夫,因为一个蠢货嘴上没把门的,结果就折了一个言官和一个武官了结了。李越这个王八蛋还在九边作威作福!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难办了。瑞和郡主迟迟按兵不动,让郭聪意识到,老太婆已经疯到要和李越联手了,绝对要赶在他们出手之前,将李越打下马去!
&esp;&esp;郭聪眼珠一转,急急叫来了自己的长子郭永。他道:“老太婆是要在断气前给咱们爷俩一刀了。你总不想在老子死后,混成个尺板斗食吧。”
&esp;&esp;郭永咬牙道:“那死婆子怎么还不死,爹,要不咱们干脆……”
&esp;&esp;他做一个砍头的动作,郭聪摆摆手:“太冒险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速去三官、宣府和大同,要求他们加紧上奏弹劾李越,最好能弄一群苦主上京告御状。”
&esp;&esp;郭永一口应下,即刻就动身了。勋贵这边紧锣密鼓预备着下一次袭击,而另一厢,藏春园中,瑞和郡主也正与曳夫人议事。郡主没好气道:“那个不争气的还是不肯去?”
&esp;&esp;曳夫人垂手立在郡主面前,叹道:“姑母恕罪,良儿年纪尚小……”
&esp;&esp;郡主啐道:“呸,骨头软就是骨头软,即便到了八十岁,还是个没根骨的东西。你我一把年纪还在此操劳,是为了谁?这样的大好时机,他竟是心怯了。早知烂泥扶不上墙,老身就不该管这档子事。”
&esp;&esp;曳夫人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郭良为了不去九边,竟然以死相逼,根本不顾全家几代人多年的谋划。她哭求道:“姑母即便再看不上他,也该想想您死去的侄儿啊。”
&esp;&esp;郡主叹道:“争了这么些年,到底不好功亏一篑。我若是个男子,哪里还容得郭聪放肆这么些年,偏偏老天爷无眼,教我做个女身,还得费劲去扶烂泥。幸好勋儿还有几分聪慧……”勋儿是指郭勋,郭良的嫡子。
&esp;&esp;郡主一语未尽,突然顿住。曳夫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只听她喃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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