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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不看人，盯着地面出了声：&ldo;真是病了，脑子里长了瘤子，没法儿治。&rdo;张春生早就看何若龙不是好病，如今听了这话，也不很惊讶，只低声答道：&ldo;人各有命，师座节哀。&rdo;小鹿轻轻的摇了摇头：&ldo;我不哀。&rdo;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ldo;从今往后，我好好对待他，让他在临走之前多高兴高兴，也就是了。我哀什么？我不哀。&rdo;然后他站起身，又问：&ldo;武魁今天过来了吗？&rdo;张春生垂眼不看他，公事公办的答道：&ldo;上午来了一趟，您不在家，他让我告诉您，说是新兵大队已经训练完毕了，等枪支弹药一到，队伍就往河北开。&rdo;小鹿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屋子里发空，便随口又问了一句：&ldo;小李呢？&rdo;张春生答道：&ldo;他跟着武魁出门玩儿去了。&rdo;小鹿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ldo;这大兔崽子，还挺能联络。&rdo;张春生没抬头，但感觉小鹿像是笑了，就也跟着一笑。小鹿出门往后走，到后院去看何若龙。这是傍晚时分，地面已经渐渐消退了暑气，空中也起了微微的凉风。何若龙坐在房门前的竹椅子上，合身向后仰靠过去，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忽然听到了小鹿的脚步声音，他张开眼睛抬了头，然而目光茫茫然的没有焦点，直到小鹿走得很近了，他才转动眼珠，真正的盯住了小鹿。他的视力在急速的退化，小鹿知道，他快要瞎了。小鹿知道的，他自己也一样的知道。所以只要有机会，就要一眼不眨的凝视小鹿。这样一眼不眨的凝视，小鹿还是日益变得面目模糊，所以单是看已经不够了，他时常还要抬手去摸小鹿的脸，用眼睛看，也用手指看。抬脚从门前台阶旁踢过了一只小板凳，小鹿在何若龙的腿边坐下了。抬眼望着远天的晚霞，他开口说道：&ldo;英国人走了，给你留了一箱子的药。一会儿就开始吃，按顿吃，别忘了。&rdo;何若龙问道：&ldo;到底是什么病，他瞧出来了吗？&rdo;小鹿轻声答道：&ldo;你好好吃药，这药能救你的命。&rdo;何若龙想了想，然后对着前方光影迷蒙的世界答道：&ldo;我知道了。&rdo;慢慢的向前欠身伸了手，他拉扯着握住了小鹿的一只手。将那只手攥着放到了大腿上，他重新向后仰靠过去，看前方有个不小的黑影子在飞檐走壁。&ldo;是蝙蝠吗？&rdo;他忽然问。小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ldo;不，是只黑猫，原来总在前头乱窜。小张最烦野猫，见了它就打，这一阵子没见着它，我还以为它让小张打跑了，没想到它是躲到你这儿来了。&rdo;忽然反握住何若龙的手晃了晃，小鹿略略提高了声音：&ldo;若龙，这猫下崽子了，你看它嘴里正叼着个小的呢！&rdo;何若龙看不清楚，但是也微笑着点了头：&ldo;嗯，是啊！&rdo;小鹿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只大黑猫，见大黑猫衔着小黑猫，在房顶上一溜烟窜了个无影无踪。与何若龙相握的手越攥越紧了，毫无预兆的，他又说了话：&ldo;若龙！&rdo;何若龙作了回应：&ldo;嗯？&rdo;小鹿回过头，向后望了他的脸：&ldo;你给我留个孩子吧！&rdo;何若龙真笑了：&ldo;傻话。你看我浑身上下，哪儿是能装孩子的？&rdo;小鹿很认真的说道：&ldo;我给你找个女人，你和她生。&rdo;何若龙渐渐的不笑了，虚弱而又温和的答道：&ldo;孩子没爹，那不受罪？&rdo;小鹿合身转向了他：&ldo;我给他当爹。&rdo;何若龙觅声转向了小鹿的方向：&ldo;你？我可信不过你。要是个丫头倒罢了，万一是个小子，我怕你祸害他。&rdo;小鹿听了这话，动作迟钝缓慢的垂下了眼帘。&ldo;可也是。&rdo;他重新转向了前方：&ldo;你说得有理。&rdo;两人一起沉默下来，看霞光越来越亮又越来越暗。真有蝙蝠斜斜的掠过墙头和屋檐了，蚊子还没出来，但是花草丛中开始有夏虫鸣叫。忽然的，何若龙又开了口：&ldo;小鹿。&rdo;小鹿回了头：&ldo;嗯？&rdo;何若龙依然握着他的手：&ldo;咱们，这就算是和好了吧？&rdo;小鹿凝视着他的面孔：&ldo;好了。&rdo;何若龙追问了一句：&ldo;夫妻没有隔夜仇，对不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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