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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车顶吊下来的一只小电灯泡，程世腾审视了车厢内的环境，然后笑道：&ldo;老王，看不出来，原来你这破车里还别有洞天啊！&rdo;老王摆着手笑：&ldo;哪里哪里，这儿原来是车上工人休息的地方，让我狠狠的洒扫了一通，要不然脏的哟，您都不能往里进。&rdo;程世腾又看了看通往前后车厢的小门，末了一点头：&ldo;好，老王，弄得真不错，不但宽敞干净，还挺暖和。这回你是帮了我的大忙，等到了山西，我答谢你。&rdo;老王很憨的发笑：&ldo;不不不，应该的，应该的，举手之劳。&rdo;然后他搓了搓手，兴许是方才跑急了，如今站在电灯下，就见他摘了小帽，满脑袋是汗：&ldo;那个？？没有床，就是椅子，程大爷就对付着歇歇吧，我去‐‐&rdo;话没说完，他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了，笑眯眯的抬手向后一指，指的乃是火车头的方向。程世腾知道他是跟着火车来回跑惯了的，现在火车马上要开，他兴许是忙得很，便一团和气的说道：&ldo;老王，不用你陪着我，你该干嘛就干嘛去！&rdo;老王&ldo;呵&rdo;的笑了一声，笑得有点愣，甚至震得脑袋随之一颤，成股的汗水顺着鬓角淌了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脑袋，他忽然做了个向后转，很突兀的扭头就走。及至他真出了车厢，程世腾对着小鹿低声笑道：&ldo;这帮老西儿最有钱了，别看他穿成那个样儿，他自己开矿，煤生意也做，土生意也做，前几年我没少和他打交道，人倒是个好人。&rdo;小鹿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ldo;这回，是不是就要直接进山西了？&rdo;程世腾笑道：&ldo;没错，一出河北就安全了。&rdo;小鹿闭了眼睛，回想了自己所看过的铁路地图，回想到了最后，他扭过脸，对着程世腾一笑，笑得弯了眼睛露了牙齿，几乎称得上是粲然一笑。程世腾双手插兜，向后往板壁上一靠，非常的得意‐‐一切都是按照计划来，现在天津的人马，肯定想不到他们已经到了正定。火车缓缓的开动了，同时天边也现出了一点明亮的光。小鹿坐在窗边向外望，感觉这辆火车简直是从黑夜一路开进了黎明。太阳升起，会有朝霞。朝霞将是鲜红，如同泼了漫天的血。正当此时，前方车厢门一开，老王伸了个脑袋进来笑道：&ldo;程大爷，早餐来了，车上没好东西，就是包子和粥，您凑合着吃两口吧！一会儿有工人从后头往前来，得从您这车厢里过，我让他们小心着，别蹭脏了您的东西，您也记着离他们远点儿‐‐在闷罐车里滚了一宿，他们那都没有人样儿了。&rdo;程世腾心情愉快的连连点头：&ldo;好，让你费心了。&rdo;早餐来得很慢，老王没露面，是个大伙计端着托盘来回送了几趟包子和米粥，除此之外，还有几大壶酽酽的热茶。靠着车窗有固定的桌椅，正好能容程世腾与小鹿相对而坐。其余众人则是各找地方吃喝，李国明垂头丧气的吃了个肉包子，然后闹了尿急，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声，也没人搭理，于是他自己走前方小门出了车厢，想要在车厢连接处顺风撒一泡尿。包子的滋味并不高明，然而粥熬得很够火候，只是容器太不讲究，是粗瓷大碗。程世腾捧着大碗慢慢的喝，热粥缓缓的向下进了肚，很快温暖了他冰冷的肠胃，让他舒服得直打冷战。小鹿本来也是在端着大碗喝粥，然而在火车驶过一处小站之后，他留意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站牌，便放下大碗，伸手从程世腾的怀中掏出了怀表‐‐他那只白金壳子的手表已经不知所踪了，丢的时候不知道，丢后许久了，才意识到了它的失踪。打开表盖看了看时间，他发现此刻正是上午十点多钟，火车早已进了山西地界。而程世腾从大碗边沿射出目光，笑吟吟的盯着小鹿看，看小鹿的脸，也看小鹿的手。小鹿认真辨认时间的模样，在他眼中，也很可爱。&ldo;还早呢！&rdo;他开口笑道：&ldo;今天咱们还得在火车上混。&rdo;话音落下，车厢后门外起了吆喝声音，正是黑鬼子一样的工人从闷罐车厢走过来了。程世腾等人先前受了老王的嘱咐，所以尽管距离车厢后门不近，但是为了保持卫生，还是尽量的都提前靠了边。程世腾怕工人经过，会把煤末子落进碗里，所以抓紧时间又喝了几口粥，然后把大碗一推，他抽出手帕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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