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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精灵女子手中所握的那个由复仇光影凝聚而成的面具重新按在了大祭司仇断的脸上,而大祭司的拳头也堪堪触碰到精灵女子的衣衫毫末就颓然而止。
面具消散,又好像是重新融入大祭司的脸上去了。大祭司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愤怒和狰狞,依然保持着那个出拳的姿势,只是好像泥塑木雕一样完全地停顿了下来。而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左肩忽然开始慢慢蠕动,随后隆起,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只全新的左臂居然就那样重生了出来。
大祭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反而那精光爆射凶狠至极的眼神迅速地化作惘然,脸上的表情也化作一片呆滞,一两个呼吸之后他身上贲起的筋肉一根一根地松弛下来,逐渐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姿势,软倒在地。
看了看就倒在身边的大祭司一眼,风吟秋长叹一口气。大祭司的呼吸绵长有力,身上不止没有丝毫伤势,连断掉数年的手臂都神迹一般地重新生长出来了,只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再没有了丝毫神采。对于这样的状态,风吟秋是再熟悉也不过,当他还在龙虎山之时,整日需要面对的那位名义上的道门第一人就是如此。
刚才发生的一切其他人看在眼中也许还有些不知所以然,风吟秋却是再清楚不过。说得简单些,那是真神之力将即将发生质变的天地胎动生生逆转,就如同一股巨大洋流将即将形成的漩涡给抹平一样。至于这位大祭司的不甘怒吼,挥拳反击,甚至他的存在都没有落在那位形貌古怪,被真灵附身的女子眼中,一切都不过是附带发生的而已。他既然是这场祭典的核心,这个未能真正孕育而成的神灵的缔造者,那么逆转而回的天地洪流自然也都从他身上冲刷而过,至于那重新生长出来的一条臂膀,只是那浩瀚无边的磅礴神力外泄的一丝丝余韵罢了。
在这涉及到天地根源的变动中,一人之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大祭司的执念,修为,心性,还有他那令大法师也要为之色变颤抖的拳意,都可说已是世所罕见,但在面对天地伟力的时候也毫无抵御之能。就如同一只强壮的鲸鱼可以傲视同类,称霸海洋,也许还能顺势卷起些漩涡乱流,但在孕育生长他的海洋面前终究也只是一条鱼罢了。
大祭司如今的状况比张天师还要远远不如。张天师毕竟有天师教数百年的传承积累为根基,修的是最为正宗的玄门心法,可说是将能做的准备都做到了极致,因此总算留下了些和“天师”这个概念有关的本能。而大祭司所率领的复仇教会不过藏于西海岸一隅之地数年的时间,无论规模还是积累时间与天师教相比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关键的是他自身本来就没有成神的准备,神魂遭受到天地洪流的冲刷之下,所有的意志,记忆,情感都只有烟消云散,大概连一丝本能都留不下来。
张天师还能算是个被神道概念牵扯而动的活傀儡,他则只能是个活死人,连傀儡都算不上。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努力和拼斗,还有那千锤百炼的身手震慑人心摧破万物的拳头,都再没有丝毫意义。
除了那位姓张的中年神州男子还瞪大了眼睛傻看着这一切,其他所有匍匐在地的复仇教徒全都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一样,其实作为这仪式的一部分,他们也落得和大祭司相同的命运。就算他们只能算是枝干末流,受到天地意志洪流的冲刷也许还不足大祭司遭受的百分之一,但对于蝼蚁来说,一座山峰和一颗百斤大石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在风吟秋,在奥罗由斯塔奥术学院中的老妇人,在实验室中的中年痴肥男子,在大陆所有关注着这里的大法师的感知中,那由十一环奥术引起的法则波动终于完全消失。这一个可以塑造神灵的奥术巅峰奇迹终于在更宏伟的力量面前折戟沉沙,烟消云散。大法师们或是惊慌不定神思不属,或是相互联络各自计较,对于大陆上最为优越,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和力量的人群来说,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一切所发生的源头,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精灵女子由始至终没有看过倒下的仇断大祭司还有跟着受到波及,成为活死人的数百复仇教徒一眼,在神灵的感知中这些枝叶连蝼蚁都算不上。彻底平复那由奥术和祭典激发的天地胎动之后,精灵女子抬起了头,举起了手,昂首向天。
精灵女子的颈脖和手臂都极为纤细柔和修长,这一抬手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韵律,优美得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跟随着翩翩起舞。只是在抬起的过程中,她的那只手臂就在以飞快地速度干枯,衰老,柔和细腻的肌肤变得干瘪,失去了水分和光泽,直到完全伸直向天的时候,已经干枯衰老得像是一只在沙漠中埋了上万年的干尸的手臂。
天空中只有繁星点点,精灵女子就用这只干尸一样的手臂对着那浩瀚星空轻轻一握,然后整条手臂就彻底粉碎,化作了无数碎末直接崩散到了虚空之中。
这一瞬间,再不止是越过了法则界限的大法师们,整个欧罗大陆上所有能正式感知到魔网的奥术使用者们都能隐约感觉到整个魔网震动了一下。不过这震动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随即又再没有了丝毫的动静,即便是再运用奥术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多数人也就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之前那十一环奥术的余波,并没怎么在意。
不过在那满是肢体和炼金器械的宽大实验室中,一直坐立不安的痴肥男子一下站了起来,一直涣散的眼神也集中明亮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悦之色,他甚至还拍了拍手。
而另一边,大讲堂窗边的老妇人却露出了疑惑之色,随后很快地便转变为震惊,最后就是愤怒。几道奥术构成的法阵在她身周一闪,她的人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老妇人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在那满是肢体和器械的实验室中,她阴沉着脸扫视了一下周围,就把视线落在了站立着的痴肥男子身上。痴肥男子脸上还有着之前紧张时流下的汗水,但已经没有了欢喜的表情,对于突然出现的老妇人也没表现出任何意外,只是眼神在涣散间有些躲闪,一脸痴傻地带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面对着老妇人。
老妇人狠狠地看了痴肥男子一眼,转身大步迈到了一张实验桌前,对着支架上的蒙眼男子大声询问:“哈默,哈默,你在吗?你那里去情况怎么样?”
蒙眼男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除了缝合在一起的眼皮底下偶尔有眼珠的挪动,就像是死了一样地安静。老妇人也不再吭声,只是阴沉着脸等着回应,痴肥男子在不远处一脸痴傻地看着,同样也是一声不吭,整个实验室静寂得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难捱的十几秒之后,蒙眼男子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虚弱:“是……是杰佛逊副会长阁下吗?我……我这里的情况很不好……。星殿受到了来自主位面的法则排斥性冲击……所幸星殿大体结构没有损坏,但是包括锚定序列在内的几个功能被破坏了,我正在努力维持……”
“怎么会这样?”老妇人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惊怒。“次元隔断防护没有开启么?”
“……没有……我……我们的资源储备不足,之前没有侦查到危险就没有开启,我已经请示过格里芬副会长了……非常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观察到星界乱流,短时间之内安全应该没问题,只是星殿的位置无法稳定,通讯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以修复锚定序列,恢复与主位面的传送为第一要务,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其他功能。”老妇人的声音重新稳定冷静了下来,迅速坚定地下达了命令。“随时留意通讯,如果有中断的迹象之前,发送最后的星界坐标过来。我们会尽力想办法帮助你。”
“是。”
“预计自主修复锚定序列的可能性是多少?”
“……在不遇到大的星界乱流的情况下,牺牲星殿的其他序列,应该可以在十一年零三个月左右后恢复锚定……如果运气好一直处于平稳状态的话,只需要四年……”
“最好的情况也要四年吗……”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盖西迪阁下呢?”
“……在受到排斥冲击的时候,会长阁下短暂地苏醒了过来,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和我沟通过,就又再度进入深层的冥想中去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果遇到不能处理的情况可以去主动唤醒会长阁下么?”
默然了一阵之后,老妇人长叹一声:“法则冲击对盖西迪阁下应该是造成了相当的伤害……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应该要相信阁下的判断,当真正需要他苏醒的时候,我想他会苏醒过来的。”
“……是……”
“那么,暂时就这样吧。如果星殿流动到有利位置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这边也会尽力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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