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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盏静默一瞬,“那我是不是也得来两瓶?”
“你也要卖惨?”他啧了声,讽刺道,“轮得到你卖惨吗?”
想想也是,造成这三年分离的主要责任人是她,她没法卖惨,但云盏还是想喝,“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哭出来,喝了酒哭的话,以后解释起来,我就说我是耍酒疯。”
“……”
周祈年无语地靠着沙发,脑袋就那么仰着。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嵌的他身影轮廓清隽柔和,身上的那些反骨好像都被月光吞噬。他斜歪过头,眼睫只稍稍掀开一小道缝,就那一小道缝里都有数不清的无奈。
“你该不会,是怕第二天醒来后悔,所以以喝醉的名义想装作无事发生吧?”
“装个屁。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每天都在你耳边念叨我出国留学那三年有多辛苦,一日三餐念叨个不停。”
云盏笑了下,双腿曲起,下巴搁在膝盖上,“那我不喝了,你说吧。”
又安静了许久,房间里响起他酒入喉的吞咽声,空气被酒精浸泡,周祈年的眼渐渐沾染了迷蒙醉意,整个人宛若醉汉般毫无形象可言地倒在沙发上,闭着的眼里有未知名的情绪翻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深。他其实想了很多话的,和她说自己有多不容易,说自己的口语一点儿都不好,每天早晚都听bbc,还报了个语言学校。他课非常多,教授要求严苛又是个事儿逼,他刚开始去的那半年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但他也不太想睡觉,快要入睡和睡醒前那阵子最难熬,人最不清醒,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不想起她。
他发现和她分手是世界上最难捱的事,结果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意识到自己和她已经分手了这个事实才是最痛苦难当。
“周祈年,你有想过我吗?”寂静中,她突然问。
周祈年叹了口气,“你说呢?”
“我觉得你想我的时间里,有一半是带着怨恨的。”
“嗯,我没法不怨你。”
“我知道。”云盏动了动身子,到底还是心疼他,慢吞吞地靠向他。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紧接着,周祈年感受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她每次说话的气息都隔着单薄的衬衫揉擦着他的心脏,“我大四的时候学校里有交换生,本硕连读,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申请了,去的是新加坡。她经常和我诉苦,她说新加坡很多都是华人会讲华语,可她还是觉得融入不进去,她说社会环境和社会规则是不一样的,你去了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带给你的首先是新鲜感,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慌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哭了,周祈年,我好像让你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好,但是你身边没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得自己咬牙挺过去。我以前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你是天下第一,无所不能的,可是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意识到,我的祈年哥走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咬牙挺过来的,他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他是他自己的依靠。”
父母总以为孩子是坚强的,觉得世界是善良的,可是科技发展如此迅速的社会,早已没有过去的善意。这个世界是巨大的修罗场,每一个孤身行走的人看似意气风发,实则遍体鳞伤,就连埋在血骨之下的心脏都是伤痕累累。
“也是那天,我买了去伦敦的机票。”云盏不轻不重的话宛若一颗惊雷,直挺挺地砸向周祈年的大脑,他一脸错愕地睁开眼,脸上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是在一月去的,签证办了好久才办好。一个人去的,小棠送我去的机场,她好没良心的,知道我去找你,不说什么希望我能够找到你、你俩能够重修旧好这种话也就算了,还给了我一张单子,大概有三十厘米长,里面写满了要我给她代购的东西。”最后一样代购的东西还是:浪漫的法国本地男人,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一百四十斤左右。云盏又气又笑,真想打她一拳。
周祈年却笑不出来,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一只手伸上来摸着她的脸畔,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侧脸,力度温柔的不可思议,声音也是,“然后呢,你找到我了吗?”
“听澜哥和我说了你住的地方,是他给你找的公寓。我订的酒店就在公寓附近,放好行李我就去找你了。我不是第一次去伦敦了,可是你住的那个地方是我第一次去,那边有好多年轻人,我依稀听到他们说话,得知他们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挺激动的。我当时挺想上去问问他们,你们认识周祈年吗?然后我一个转身,就看到你了。”
命运的转轮转动了一个周期,我在一个转角再次遇见你。
要有多神奇,又有多荒谬的几率,才能在异国他乡再次和他遇见。云盏在看到他的那一秒激动地甚至忘了呼吸,她躲在便利店的货柜后面,手上还拿着一袋三明治,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看错人了。她当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体困倦疲乏,但精神紧绷没法松懈下来,她以为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伦敦的留学生多如牛毛,万一里面有那么几个和他长得像的呢?更何况那人的头发贴耳长,周祈年的头发那么短,应该不是他,应该不会是他的,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好运气的遇到他呢?不会的。
偏偏这个时候他偏头,往云盏站着的货柜走来,云盏猛地转身,借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清他慵懒散漫的侧脸线条。然后,她听到他和随行同伴交谈,用的是她最熟悉的中文。那个声音,是她最熟悉的清冽嗓音,无数个夜晚他们淌着热汗抵死缠绵,无数个昼夜他贴着她耳边温柔呢喃,用的都是这把嗓音。
迄今为止,云盏都记得便利店里,周祈年和傅远洋说了什么。
傅远洋问他:“我打算回京市,开一家游戏公司。到时候你来吗?薪酬大概没有《heaven》好,不是我说,你小子起点太高了,做的第一款游戏就是全民游戏,以后可怎么办?不过你要是留在那个游戏团队,未来能达到的高度不可估量。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留在这边,而不是回国跟我苦兮兮的创业。”
“留在这边干什么?”周祈年挑着三明治,他只吃金枪鱼三明治,柜台里竟然没有,他不是能凑合凑合的人,既然没有他想吃的,那他就不吃,收回手,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说,“留在这边找个外国老婆吗?我妈是语文老师,不是英语老师,以后我带她回家见家长,我还得当翻译,多累。”
“拉倒吧,你是不想找外国老婆吗?留学生圈里追你的女生不一大把,你要是想谈恋爱,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周祈年要笑不笑地嗯了声,“懒得谈。”
“装吧你就,要是云盏出现在这里,她问你,周祈年,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你会怎么说?”都不用听就能猜到他的答案,傅远洋冷笑连连,大放厥词,“你要是拒绝我当场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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