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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第2页）

&esp;&esp;邵清在开封城，对外仍是个孤寒之身，在婚姻大事上，苏颂便以师长的身份，出面和沈馥之夫妇接洽。

&esp;&esp;这日，樊楼的少东家、小龙虾虾行的行副韩三郎，特意留出四楼的雅间，给两家用作“定帖”和“相看”的处所。

&esp;&esp;定贴和相看，虽还在“三礼”的头一礼“纳采”环节，但已过了“请媒”和“草贴”（即交换八字）阶段，官媒娘子并不出席。

&esp;&esp;气氛再轻松，上座的两家长辈，还是郑重其事地将男女双方的定帖念了一遍。

&esp;&esp;一串儿真正的古代书面语里，姚欢只能勉强听懂“自愧家贫莫办”、“鱼笺之笼虽简莫替初心”两个句子。

&esp;&esp;姚欢无论在前世的现代社会，还是今世的大宋王朝，都自知是个乙方。身为乙方，到了哪朝哪代，“不好意思、预算不够”这样的谦辞，都是最敏感的。

&esp;&esp;但其实，起码在姚欢看来，定帖上所载的聘礼和嫁妆，不算少。

&esp;&esp;赵煦君无戏言，还真的赏了邵清五百贯。邵清不是个迂腐的，赵煦此前对姚欢的冒犯之举，已由许婚修正了，他对这份奖励自己撰写医案的赏赐，也欣然受之。

&esp;&esp;邵清这个耶律氏的世子、萧氏的养子，十年前来到开封城，又怎会没几分身家带来。他心甘情愿地再把五百贯翻个十倍，悉数做了聘礼送到沈家，只因苏颂劝阻他莫教旁人生疑，才连上官家的赏赐，写定八百贯。

&esp;&esp;而沈馥之这头，就这一个嫡亲的外甥女儿，蔡荧文做太学学正的官俸也不算太低，原想着，怎么着也得陪嫁个千贯出头。只是，对邵清身份蒙在鼓里的夫妇二人，又怕女方的嫁妆，若高过男方的聘礼，邵清会尴尬，遂陪嫁了五百贯。

&esp;&esp;如此酌定后，沈馥之终还是觉得，自己作为唯一的娘家人，太委屈了姚欢。

&esp;&esp;她遂与苏颂和邵清道：“听闻子由学士嫁女，卖了一块江南的产业，嫁妆五千贯。我们自比不得子由学士家，却也不好看着小夫妻两个过得紧巴巴的。故而，我与外子商量过了，邵姑爷的聘礼，也就是在纳币（三礼礼成（下）

&esp;&esp;初冬，过了申时，原本瓦蓝瓦蓝的天空，就被西边的绯红云霞，映出另一番瑰丽旖旎来。

&esp;&esp;今日，稳坐开封城酒楼正店头把交椅的樊楼，整个一层，都被包下了，不接散客。

&esp;&esp;楼前的绢纱欢门边，泥金红纸上，酽墨书写着“但令人饱我愁无，人间有味是清欢”

&esp;&esp;这两句词，分别来自苏轼在不同时候写的两首《浣溪沙》

&esp;&esp;落款处则是“苏辙喜贺佳侣”

&esp;&esp;一旁立着半人高的大号食屉似的竹箧，每层都装满了夏秋鲜果新腌渍的蜜饯。

&esp;&esp;樊楼伙计守着这摊头，却不是要卖货收钱，而是将五颜六色的蜜饯果子，分给闻讯聚来的娃娃们吃。

&esp;&esp;路过的士庶好奇打听：“贵店今日，有何好事？”

&esp;&esp;伙计道：“是一对新人的亲迎之仪，客官将酒席办在吾家。”

&esp;&esp;“啊？亲迎不是将新娘子接去夫家么，怎地于外头的酒楼开宴？”

&esp;&esp;伙计殷殷一笑，嘴皮利索得像快刀切葱：“客官，京城有几家的宅院，能比得宰相府邸那般宽敞的？小门小院地挤着，螺蛳壳里做道场，倒不如在这大街上的正店里宴客。譬如吾家，门面气派，菜式又是开封城数一数二。诸位容小的吹个牛皮，待今日这桩连端明殿大学士都来捧场的亲迎喜事办过之后，只怕要定我樊楼婚宴的客官，须排到东华门去。”

&esp;&esp;“如果出来吃酒，新娘子也在？成何体统！”

&esp;&esp;“噫，爷这话说得！就是办在外头，新娘子才愿意。里头帘子隔着呢，还有女傧相陪着，有何不妥？宴席散后，宾客自便，喜车将人接走，还免了寻常亲迎之礼中从路上闹到闺房的喧哗失态场面，客官说说，是不是更成体统？”

&esp;&esp;那个就算对着别人的喜事也吐不出象牙的卫道士，教口齿伶俐的伙计怼了回来，正还要唧唧歪歪，却听牛铃叮当作响。

&esp;&esp;赴宴的宾客们，来了。

&esp;&esp;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瞧去，只见牛车成队，从上头跳下来的男女老少，衣着再是干净，仍与封城郭户们的精致打扮相去甚远，质地粗陋，染色黯淡，更莫提衣衽袍袖上能有个花样纹理了。

&esp;&esp;姚欢雇在开封县种桑养虾的流民，当初只二三十人。孟皇后托付姚欢理财后，姚欢加租了几十亩桑基虾塘，又招入不少河北来的流民，如今已有近百人。

&esp;&esp;流民，不，如今他们是堂堂正正的京郊农人了，他们得知被邀请参加姚娘子的婚礼宴席时，简直以为王犁刀是在说顽笑话。

&esp;&esp;此刻，真的站到开封城这座华美气派如天宫的大酒楼前，再领受了来自周遭城郭户们的猎奇目光，农人们更是有些畏葸不前。

&esp;&esp;里头张罗迎宾的王犁刀和胭脂夫妇，忙跨出欢门，将众人带进去。

&esp;&esp;农人们待坐下，四下打望，拘谨之意倒褪去不少。

&esp;&esp;这正店的一楼，三十几张案桌，大半都是他们的位子。余下不到十张，围坐的是娃娃和少年，正叽喳雀跃着，探身抓桌上的果子蜜饯吃，几个面容和气的婆子，张罗照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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