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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静默里掩藏着火焰的目光,然后移开。她这才听到,周围原来是这样的吵闹,而她的心跳已经失控。她明白自己正徘徊在这样危险的边缘,而她的秘密永远都只能是秘密。笛子站了起来,有些摇晃,轻微地。她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正常地走出去。听见他在身后问:“要紧吗?”他一直是在意着她的,她有些安慰。她摇头,说:“没事。”大雄殷勤地起身,要送笛子回去,乔晋也叫大雄送她回去,然后开玩笑地说:“不许乘人之危哦!”大雄赌咒发誓地说老师不信任他,乔晋挥挥手里的香烟,说:“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大雄很夸张地搀扶着笛子,像搀扶一个年老的病人,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明亮,伴随着喜悦的声音。电来了。笛子的房间门前,大雄突然有些僵硬,不管身体还是语言。大雄语调紧绷地嘟囔着说:“笛子……做我女朋友好吗?”她的心空洞着,为了现在还在酒桌上的那个男子。她冷着神情,没有回答,要回房间去。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颤抖:“笛子?”她没有回答,回房间关了门,靠在门上。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慢慢地走远。玫瑰花精(四十二)在这个镇上,他们停留了几天。此刻的他们,就像一群迁徙的、肮脏怪异的猴子一样,要去另外一个地方,离这里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据说离那里不远,有一个著名的古栈道。中巴车里,依然是欢声笑语,大雄和中巴车司机交涉好了,包下了这辆车。车里没有外人,于是更加的放肆和喧哗。笛子坐在靠前的位置上,旁边挨着口香糖一样黏人的大雄。他已经令她有点不快,因为他让她没有了自由。乔晋在后面的座位上,她知道他在躲她,从那个停电的晚上开始,他就开始躲她,她感觉得到。——毕竟他们都已经错过了。车停了下来,一问,是出了点小问题。“老问题了,一会儿就好。”司机很肯定地说,并且叫大家都不要走远了,十几分钟就好了。学生们抱怨着下车,有的去找僻静的地方解决“民生问题”,有的就近站了,活动有些酸胀的胳膊腿儿。空气新鲜的郊外,笛子深深地呼吸,看着不大的草地上杂乱的青草和不高的灌木丛,再过去就是缓缓的山坡,有成群的山羊在不远的地方吃草,它们看见有人来了,就“咩咩”地叫成一片,其中一只十分小的,很胆怯地跟在母羊后面,又不时向这边好奇地张望。不远的地方有匹母马带了新生的小马驹在吃草,有学生很有兴致地在旁边拍照,还有女生尖叫着,要去抱小马,却被母马一扬蹄子,吓得一路跑出去好远。笛子远远地站着,再往下走了一点。她看到他就在那边站着,看到她了,却侧了身。她有些恼他,他那样子似乎是她在勾引他似的。她也开始刻意地回避他,她不能让他把她看低了。但是,现在的局面,真的是有些尴尬了。大雄带着一脸的笑跑过来,问为什么不过去看小马驹。笛子笑笑,说腿坐酸了,想走动走动。车真的只用了十几分钟就修好了,车开动的时候,有人就打趣那个司机,说车有什么毛病都摸透了,不动,拍拍,再不动,踢踢,准成!上午,车就到了目的地——一个嘈杂的小县城,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小县城。大雄这个班长是很称职的,一群人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之间,他就联系好了旅店。两个字,让大家都高兴,那就是“便宜”!不过这个旅店连单间都没有,大雄只好给乔晋包了一个双人间,不带洗手间的。乔晋一听,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非得自己住,显得自己很不随和似的,大雄就把自己安排进了乔晋的房间。四个女生还是一个房间住了。玫瑰花精(四十三)晚饭时,有学生提议待会儿去迪吧,他们已经打听到,这个县城有迪吧,很令人兴奋的发现。在外乡闲散的夜晚,岂有不去的道理。笛子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和几个人猜蛊盅,唬了脸不去看他。笛子还是输,输得厉害,酒也罚得厉害。有了一点酒意以后,就不容易控制自己了,那欲罢不能的悲伤情绪,就在酒精的助长下,疯狂地突围,让人没法收拾。而那种情绪,却助长着自己不停地要喝酒。一种放肆的快乐。大雄拉了笛子,扭到舞池。笛子回去,脱了宽大的外套和毛衣,剩了身上的一件紧身黑色薄毛衣,小小的毛衣,一动就露出一截纤细的腰。大雄兴奋地和笛子对舞。班里的同学从来不知道,安静的笛子也有这样近乎的一面和这样令人兴奋的舞态。他们尖叫着,在旁边群妖一样地扭动。他惊讶地看她,看她完全陌生的另一种样子,看她有节奏地大力甩动着自己的头发,看她把手臂高高地抬起,把纤细的腰和诱人的胯,扭得十分的娴熟和专业。大雄令人讨厌地在她身边旋转,像个嗡嗡乱飞的绿头苍蝇。十二点,半场柔情时间,他看大雄搂了她柔细的腰,在昏暗的舞池里慢慢地走——那不能叫跳舞,只能叫走步子,慢慢地走,几乎就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似的,只抬抬脚而已。大雄把她搂得很紧,一副志在必得的得意样子,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上翘。她一直低着头,低着头,最后把头低到了大雄的肩膀上!他震惊地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那一曲一结束,他就招呼着该回去了,已经十二点了。大家正玩儿得兴起,却不好驳了老师的命令,不得已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他看着大雄殷勤地给她递衣服,她把毛衣套上,很疲倦的冷漠样子,把长发从毛衣里捞了出来。然后大雄把外套张开,像张开一个大袋子一样,想要把她给套了进去。她却把外套接了过去,并不穿上,只抱在怀里,她是热了。她走路有些摇晃,有些发泄之后的颓靡,大雄试探地搂了她的腰,她没有拒绝。他大口地吸烟,狠狠地把烟从鼻腔里喷出来,然后把烟蒂从指尖弹了出去,烟头翻滚着,在寂静的低空中翻滚着,跌落出去,带着一些急躁的火星。他和几个学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眼睛却不时地看着前面两个连在一起的人。乔晋坐在床边,点着烟。大雄终于满脸微笑地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送回去了?”乔晋没有看他,只看了自己的烟蒂,问。“是啊,从来没有看笛子喝这么多过呢!”大雄十分喜悦地张罗着自己的床铺,说。“她没事吧?”他阴郁地问。他注意到大雄叫的是“笛子”,那个“金”字,已经隐去了。“没事,可能是累了。”大雄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来。他沉默着吸烟,大雄问:“乔老师,你还不睡吗?”“睡吧,都累了。”乔晋躺了下去,看着窗户外面深蓝的夜色,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起身,拿着毛巾,要再去洗个脸。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房间里也安静下来,只剩了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后面有开门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他看见了她,穿着一身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的厚棉质睡衣,披散着一头有些凌乱的长发,神情倦怠迷茫,脸色象牙一般青白。她端着一个盆站在门口,她看见了他,眼睛里有些迟钝的疑问,还有不以为意的冰冷——她还记着他对她的轻视。她神情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你还好吗?”他问她。她停了下来,冷冷地说:“很好!”一阵沉默,他突然低声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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