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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容与没有移动,看着那小小的身子慢慢靠近,在接近自己的一刹那,沈宇猛地向前跑了两步,几乎一头撞进他怀里。
&esp;&esp;沈宇紧紧抓着容与长袍下摆,跳着笑道,“哦,终于抓住一个喽,你们就是很好抓的嘛。待孤摸摸看,你是谁。”
&esp;&esp;原来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不仅要抓到人,更要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说出自己抓住的是谁,方能算是获得最终的胜利。
&esp;&esp;忽然沈宇皱起眉,拽了拽那长袍,不悦道,“不对,你不是孤宫里的使唤人,这是外头男人的衣服,你是邓妥么?不是说了,这会儿不让你进来么?”
&esp;&esp;邓妥是服侍他的内侍总管,和容与年纪差不多大。此时侍女中有人出声提醒,“殿下,那不是邓太监。您再摸摸看。”有人跟着进一步误导,“您觉得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esp;&esp;侍女们抿嘴笑着,等待瑞王做出判断。沈宇立刻反驳,“才不会是宪哥哥呢,他哪儿有这么高。我都够不到这个人的腰。”说着他又奋力向上跳了几跳。
&esp;&esp;容与略微弯下身子配合他,最后索性蹲下来让他能触到自己的脸。可惜沈宇对他的脸显然并不熟悉,于是他向容与的头上摸去,这个选择令他很快辨认出抓到的人究竟是谁——只为容与的装束太过独一无二,如今他在内廷行走,多穿燕居服式,这也是沈徽格外特许的,譬如此刻,他就只着月白大袖直身,头上仅以玉冠网巾束发。
&esp;&esp;“是提督太监。”沈宇一把扯下蒙眼红布,定睛瞪着容与,语气里没有猜中后的雀跃,却有一丝明显的恼怒。
&esp;&esp;容与忽略他冷漠的注视,颔首笑了笑,对他欠身行礼。
&esp;&esp;“你来做什么?”沈宇不满的瞥着他问。
&esp;&esp;容与向他展示手中拿着的蒙学书籍,“臣来给殿下送上课用的书,后日一早,臣会在皇极门右厢书房,随侍讲张先生一起,恭迎殿下。”
&esp;&esp;“怎么,这些活儿还用厂臣亲自做?”沈宇回首示意侍女上前接过书,挑了挑细细的眉毛,“听说张先生也是你亲自挑选的?父皇怎么想的,连为孤选授业师傅这种事也都交给旁人打理,孤是亲王,又不是那些上内书堂的小内侍。”
&esp;&esp;容与嘴角浮起清浅笑意,“如果届时殿下觉得张先生讲的不好,可以要求更换。再此之前,臣觉得殿下不妨一试,或许张先生的学问风格刚好能中殿下的意。”
&esp;&esp;沈宇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孤说什么有人听么?左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又非嫡出,随便打发个人来就能当孤师傅,父皇更命你为督学,这下更有人看着孤了……如今别说是孤了,连宪哥哥都要听你的话,旁人还能做什么。”
&esp;&esp;容与微微蹙了蹙眉,沈宇分明对他有种强烈敌意,恶感一目了然,原听说他性子颇为激烈决绝,本着沈徽的寄望,容与才为他找了一个温和良善的老师,希望借此能对他做一番有益的引导和规劝。
&esp;&esp;气氛显得僵硬疏淡,毓德宫的侍女长素笺上前,对容与歉然笑笑,转而对沈宇柔声道,“殿下如今大了,也该知道避讳些了。唤太子殿下的名讳终究不妥,以后还是改了罢,直接叫哥哥无妨的,不可总是连名讳一起称呼太子。”
&esp;&esp;“为什么不能直接唤哥哥的名字?”沈宇仰起脸,不解的问。
&esp;&esp;素笺俯下身子,含笑回答,“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名讳是不能随意叫出口的,日后殿下登基,更是举国上下都要避讳,任何一个字都不能直接说,连殿下您也一样需要避忌。”
&esp;&esp;如此尊卑分明的答案让沈宇一时无法接受,他摇头,眼里闪过锐利的倔强,忽然说出一句令在场诸人顿感错愕的话,“孤不要避讳!既然皇帝的名字才需要避讳,那便由孤来做皇帝好了,到时候孤会许哥哥如现在一样称呼孤。”
&esp;&esp;素笺诧异地望着沈宇,继而又望向容与,四目相对,她心下稍安,只为提督太监的脸上依然波澜不兴,并没有预想的惊诧或是忧心。
&esp;&esp;正当众人陷入面面相觑的尴尬,身后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沈徽越步进来,一面笑问,“二哥儿做什么呢?看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
&esp;&esp;众人忙伏地恭迎圣驾,容与少不得从众,怎奈双膝即将落在青砖上,沈徽又越众伸出手,轻巧从容地将他挽了起来。
&esp;&esp;这般并不算格外逾矩的动作没能逃过沈宇的眼睛,他指着容与,语气天真的问,“为何父皇不让厂臣行礼?他难道不是宫里的内臣?”
&esp;&esp;沈徽笑了笑,轻描淡写回答,“他不同于一般内臣,若非需要行大礼的场合,朕都准他免行跪礼。”
&esp;&esp;沈宇嗯了一声,对疑问紧追不放,“可为何不同?厂臣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因为父皇特别宠信他?”
&esp;&esp;沈徽淡淡道,“自然不同,他是朕的臣子,官居正四品,日常替朕分忧朝堂之事,不能等同于寻常内臣。况且容与就快成为你的督学,你也应该学着尊重他才是。”
&esp;&esp;沈宇垂下眼,好像若有所思,半晌抬头,很是调皮的眨眨眼,“儿臣知道了,父皇有容与,就像大哥哥有绛雪,你们都有自己喜欢的使唤人,儿臣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来。”
&esp;&esp;乍闻这话,沈徽脸上的笑意瞬时凝结。沈宇状似不经意的一语,成功的勾起了他的怀疑。
&esp;&esp;然而年仅六岁的瑞王真的是不经意说出这番话么?容与察觉得出,适才他嘴角分明有着一抹透着得意的浅笑。
&esp;&esp;这年九月初五,是钦天监算出合适为瑞王开蒙的好日子。卯时正,容与已在皇极门右厢的书堂中等候。因沈徽已立储,关于亲王教育的仪制便都按照普通皇子的规制来办,因此并没有当日太子入学时那些过分的繁文缛节。
&esp;&esp;沈宇对知识的领悟力和好奇心都极强,初时无论容与还是授业的侍讲张茂正都颇感惊讶,渐渐地也就习惯于他对经史典籍不断的挑战和发问。对于这点,沈徽亦颇感欣喜,时常听了容与的讲述,连连夸赞,认为沈宇的聪敏其实远胜于储副沈宪。
&esp;&esp;而沈宇也特别有自己的主张,他显然不喜欢孝经等等约束行为规范的典籍,草草听完讲读,便面露不悦的吩咐从此以后不必再学这些,并很实在的说出一番道理——他不过是闲散亲王,日后早晚要去就藩,就算心怀孝敬皇帝贵妃之心,也不免还是有鞭长莫及之叹。与其告诫他如何恭顺孝悌,不如多讲些实用的,也好为将来治理藩地,做个贤王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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