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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第1页）

&esp;&esp;也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者是冥冥中注定的，时隔三十多年，我又一次遇见了那男人。

&esp;&esp;当天清晨，天下着绵绵细雨，我才刚出车，便见一个男人撑把黑伞，招呼我停车。

&esp;&esp;男人坐进车以后，没有立刻说目的地，而是警惕性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正是这种习惯，让他迟迟没有被警方抓获。反倒是我，当看到他的脸后，我心中一惊。即便过了二十几年，即便他已经五十多岁，我依然可以一下认出他来，他的五官和脸型几乎一点没变，高高的鼻梁，小小的眼睛，又尖又瘦的下巴。只是比起当年，他的脸上少了一份狡黠，多了一份沧桑。那一刻，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沸腾了。

&esp;&esp;我很确信，他一定认不出我，因为那年我才十岁，跟现在相比变化极大，这是我的优势。

&esp;&esp;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丝毫惧怕，在激动过后，换来的是心中的安宁。即使他的目光仍然冷冰冰的，他所犯的命案也是累累。

&esp;&esp;随后，他告诉我一个地方，我立即驱车前往。

&esp;&esp;路上，他一直望着窗外，我则在想心事。我想了很多很多，从那年冬天的夜晚开始，直到我父亲因病去世，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闪现。

&esp;&esp;过了会，我把车拐进一条山路，道路两旁比较偏辟，男人显然对兰州的路很熟，一下便察觉到不对，问我：“你开去哪？”

&esp;&esp;“不好意思，我到朋友家拿点东西，很快，一会你给我个起步费就行。”我编个谎。

&esp;&esp;男人显露出不屑的表情，不再说话。

&esp;&esp;在我开车上山的时候，我已做了一个决定。

&esp;&esp;沿着山路，我们距离山脚越来越远，天空正飘荡一丝丝雨滴，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

&esp;&esp;接近山顶的时候，男人见附近没有住房，他问我：“你做什么？”

&esp;&esp;我将车熄火，走下车，对他说：“下车吧。”

&esp;&esp;男人一脸的莫名，但他还是很快下车。

&esp;&esp;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山顶，树木稀疏，风又很大，男人环顾四周，发现不远的地方有块墓地。

&esp;&esp;我缓缓走到一块墓碑跟前，对男人说：“过来瞧瞧。”

&esp;&esp;男人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半天，才跟我挪步到墓前。

&esp;&esp;他看见了墓碑上的相片——那自然是我父亲，霎时愣住了。我感觉他应该认出了我父亲，对他而言，我父亲的脸同样令他印象深刻。

&esp;&esp;他忽然望向我，他的眼神，包含了一个疑问。我立马回答他：“他是我爸。”

&esp;&esp;他刚想说话，我又走到墓碑背后，对他说：“来。”

&esp;&esp;我指着在墓碑背后刻的一些字，对他说：“念一下，上面的名字。”

&esp;&esp;“王芳，赵嘉敏，俞玲……”男人凑向父亲墓碑背后被我特意刻上去的名字，真的一个个念了起来，直至念到，让他有本事开口骂我们。

&esp;&esp;有一次，哑巴半夜呜呜咽咽的，吵得我们睡不好觉，我们一火大，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那时候还是冬天，他就在门外坐了一晚。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哑巴生病了，高烧到40度。因为这件事，老板找我们谈了话，他说这哑巴好歹也是他亲戚介绍来的，让我们别太过分。我们终于收敛了些，至少不再嘲弄哑巴了，偶尔还会帮哑巴拿拿饭。

&esp;&esp;没想到我们帮哑巴拿饭后，哑巴竟对我们感恩戴德，对着我们每个人鞠躬，显得非常欣喜。我当时就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们这样对他，他反而不记恨我们。话说回来，哑巴从来没对我们生气和抱怨过，即使是他被关在门外那次，也是正巧有人撞见，看到了，才把事情告诉了老板。

&esp;&esp;之后，我们和哑巴的关系缓和不少，虽然仍对他不理不睬，但起码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吃火锅的时候，我们也会给哑巴盛碗汤，让他站一旁去喝，哑巴每次总兴奋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

&esp;&esp;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见哑巴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发呆，尤其是除夕那天晚上，我们队里好多人都赶回家过年了，包括阿善，小王，老周，就我和哑巴留在宿舍，我见哑巴坐在台阶上哭。后来我才知道，哑巴从小父母因为地震去世了，没几年连他的养父母都死了，哑巴一直在做小工，还给人家里当佣人，介绍他来的老板亲戚，正是哑巴当佣人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也是瞧着他人老实，心地善良，才想帮帮他。

&esp;&esp;真正的事情，要从哑巴住到我们宿舍后的第二年说起。

&esp;&esp;那年我们在海上花园的装修作业接近完工，特别忙，经常很晚回宿舍。小区内的住宅也基本成型了，不停有客户来看房子，想着即将有业主入住，小区物业公司便按开发商提议，撤走原先的保安，改成从保全公司外聘，因此大量年轻的保安涌入小区，里面多是军人出身。自从那些保安一来，便跟我们施工队的人互相看不顺眼，冲突不断，还故意刁难我们，比如出入小区的施工证，换作以前我们可以不带，但在那些保安手中必须要带，搞得我们一时很不习惯。

&esp;&esp;而我们这支施工队中，尤以我们四兄弟最高调，所以我们跟那些保安的冲突最频繁，发生口角属于家常便饭，甚至好几次差点动手。有次我们为搬材料进小区的事跟大门处的保安争吵起来，哑巴也在一旁，他见我们越吵越激烈，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急着把我们拉开，害得老周被其中一个保安先推了一下，却因为正巧有开发商的领导经过没有还手。为这事老周整整郁闷了一晚上，把哑巴骂得狗血淋头。

&esp;&esp;之后几天，我们都没跟哑巴说话，吃火锅也把他晾在一边，不给他汤喝。某天深夜，哑巴忽然像疯了一样拼命摇晃我们，把我们每个人吵醒，结果他激动比划了半天我们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最后我们把他臭骂一顿，继续睡觉。

&esp;&esp;没想到次日，哑巴又是半夜起床，一阵闹腾，一边手指着窗户，一边急得直跺脚，我们问他窗户怎么了，结果他给我们扮怪腔，我们不理他，他就干脆把灯打开，又是遭来我们一顿漫骂。

&esp;&esp;此后连续几天，哑巴准时半夜起床，倒也不再闹腾，而是搬张凳子，坐在窗前，傻傻地盯着窗户，几乎一晚上不睡，我们也不管他。这样一来，他白天干活便无精打采的，老犯瞌睡。

&esp;&esp;直至某天深夜，我起床上厕所，我见哑巴依然呆坐在窗前，不禁摇了摇头。谁知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哑巴正站在窗前，手中还握了把扫帚，神情显得极度紧张，我顺势往窗户一瞧，就见窗外的玻璃上，竟贴着一张雪白如霜的女人脸，不但如此，那女人还身穿白衣，满脸是血，一双眼睛血红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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