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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有时尽（第1页）

&esp;&esp;江容远在行宫门前徘徊蹉跎了很久，他自觉无颜去见父皇。为臣，他未能当好监国之责；为子，他未能替父分忧，反倒灰溜溜跑来请父皇为他解决烦忧。

&esp;&esp;他只得如此吗？或许……他就不该当这个太子。摇摇欲坠的念头在他心里晃荡，有时候江容远也会觉得有些累了，身心俱疲。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拍拍自己的脸，很快便振奋起来，颜家、小仪、桓宇、乃至天下生民……他已经肩负了太多，是负累，却也是推着他必须向前进的动力。

&esp;&esp;攥紧了拳头，江容远大步流星地迈进了行宫大门。行宫的寝殿里皇后正在侍弄着花草，皇上则为内屋安静地看着些什么，两个隔着一道门，保持着奇妙的和谐。江容远先给母后请了安，皇后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神色一如往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父皇在里头”便不再理睬他。江容远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再行一礼便去了内屋。内屋设有独立的书房，皇上手握着一卷轴册，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依靠在榻上，似乎早料到他要过来，瞥了他一眼，道：“来了？”

&esp;&esp;“父皇。”江容远斟酌了一下措辞，“父皇这几日看着身体大好了，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儿臣也好安排。”

&esp;&esp;“怎么，这点小风小浪就没辙了？”皇上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谁敢违抗你杀了便是。”

&esp;&esp;江容远被吓得一怔，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这怎么行？”尽量稳着乱跳的心，半是真挚地答道，“他们都是父皇的臣下，所言也是为了父皇着想，忠心耿耿，何错之有？就算有什么错处，儿臣只是替父皇暂管国事，一切只能由父皇定夺。”

&esp;&esp;皇上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一番，直看得江容远抿着嘴、沁出一头汗，许久才听父皇说：“养你这么大都不能让朕清闲两日的，罢了，回宫吧。”

&esp;&esp;皇上去行宫休养走得匆忙，而回到朝堂上也很是突然。定论。一眼就能明了的提携之意，不可动摇的太子之位。

&esp;&esp;第一次被父皇如此另眼相待，江容远诚惶诚恐。&esp;体恤着父皇的身体、也不愿辜负这来之不易的信任，江容远加倍勤勉悉心，况且有了父皇的处处提点，他对政事的处理更加得心应手了。

&esp;&esp;半个月就这么相安过去，江容远照例在御书房给父皇汇报着政事，他细致有条理地讲完，却没得到父皇的反馈，抬头发现父皇倚在身子、看着他愣神。

&esp;&esp;“父皇？”江容远小声地提醒。皇上回过神来，说的却不是政事：“你当真不听从你母后的安排，娶那沉家小儿做太子妃？”

&esp;&esp;江容远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垂着眉眼，细细想过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esp;&esp;“还在念着宣家那小子？”

&esp;&esp;江容远没有回答，无声就是代表了默认。

&esp;&esp;皇上细细凝视着他的眉眼，竟从他这副垂着头、不吭声的模样里看到了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年那个心心念念要娶颜家小姐的自己。

&esp;&esp;“罢了。”皇上叹口气，“这样也好，也好。”联姻不过是拢权的一种手段，却也催生了无数怨偶。“不过，就算当不了儿女亲家，但你母后看人不错，敬国公为人忠正，虽手握兵权，却和宣相大不相同。日后要想抗衡宣相，你可倚重于他，只是这个度须得你自己把握好。”

&esp;&esp;“是。”江容远应下。

&esp;&esp;“高处不胜寒。”皇上闭上了眼，“你没有被磨砺过，心太善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他对自己的儿子太熟悉，孩童的时候在宠溺下无忧地长大，于是他便严苛以待，谁知骄纵的性子没了却是越来越软弱，毫无城府，日后只怕是会被人加以利用。

&esp;&esp;皇上睁开眼，心生感慨，江容远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嫣儿浓情蜜意时的结晶，也是他打心底里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恍恍惚惚之中他们的父子缘分竟已经走到了头。他不由想起第一次抱起江容远时的情形，软软的，仿佛碰一下都会坏掉，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听着他大哭的声音，给了取名为“远”。

&esp;&esp;远，包含了许多的祈愿。

&esp;&esp;拍拍江容远的肩，皇上说道：“太子，你要知道这世界没有那么多能够被拯救，为君者能做的只是选出最优项。为父只担心你在这个位置上会不得善终。”

&esp;&esp;江容远错愕，但皇上像是有所感一般，事无巨细地又交代了许多事，而这日夜里皇上再次倒下了，病情来势汹汹，不过一日光景，整个人就已然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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