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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esp;&esp;谢长晏一愣：“难道，五伯伯的意思是要我培养城府？”

&esp;&esp;“是。”谢怀庸斩钉截铁道，“朝野朝野，在野自可闲云散鹤，一味清高，在朝却绝不可。你是要当皇后的人，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妃子三千仆婢如云。你用什么管他们？用什么服他们？无智无可理事，无谋无可驭人。你若不行，自有人取你而代之。而被代替了的你，死了也就罢了，若活，又当如何活？”

&esp;&esp;谢长晏面色微白，她有些懵懂，有些惊悸，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esp;&esp;她才十二岁，在被点为皇后之前，从未想过比“下顿饭该吃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这半年来，每日焦头烂额，所担心的也只是“成绩上不去，考核不过怎么办”。

&esp;&esp;虽然之前母亲已稍稍暗示过为帝妇的艰难，但也不过是“相夫教子”之流，何曾跟性命挂钩？

&esp;&esp;谢怀庸此刻说的这番话，却赤裸裸地揭开了蒙在“皇后”身上的华丽外衣，令她看到底下的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esp;&esp;“老夫知道这些问题，你从未想过，那么从今天起，好好想一想，什么是皇后。”

&esp;&esp;谢长晏咬着嘴唇，手指绞在一起，然后，有些愤愤然地抬头问道：“五伯伯，长晏斗胆想问一句——三姐姐当年就想过吗？”

&esp;&esp;谢怀庸忽似笑了。这还是谢长晏帝妹归姊（4）

&esp;&esp;“可是五伯跟你说了什么？你自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

&esp;&esp;“五伯伯说我不懂驭人之术，难以胜任皇后之职。”

&esp;&esp;郑氏闻言睫毛微颤，最终一笑：“按理说，五伯是你的老师，娘不该反驳他的话，但是晚晚，皇后，不一定要精于驭人的。”

&esp;&esp;谢长晏睁大了眼睛。

&esp;&esp;“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几望，吉——晚晚可知何意？”

&esp;&esp;“知道。说的是当年纣王的父亲，将妹妹嫁给了周文王，王后的衣饰简单朴素，还不如陪嫁者华丽。”

&esp;&esp;“对。所以，此卦说的是，为人妻子，不要献媚取悦，也不要贵盛自持。柔顺中正，谦虚待人，方是皇后之道。”

&esp;&esp;谢长晏若有所思。

&esp;&esp;“自秦以来，虽然百姓都要尊敬皇后，但真正能有美名传世的皇后，不过二人：汉文帝之后窦漪房、汉光武帝之后阴丽华。为何？皆因她们品性宽仁，光明磊落。”郑氏说到兴致处，索性脱了鞋上榻与女儿同倚，“再看高祖之后吕氏，临朝称制，掌权十六年，无谋吗？少智吗？后人又如何说她呢？”

&esp;&esp;“志怀安忍，性挟猜疑。置鸩齐悼，残彘戚姬。”

&esp;&esp;“对。且不说后人，就连她的夫君都厌烦她。她的儿子，更是说出了‘此非人所为’的诛心之言。晚晚觉得，她这一生，快活吗？”

&esp;&esp;谢长晏摇了摇头。

&esp;&esp;“我十五岁时嫁入谢家，你父常年在外带兵，几年都见不到一次。我若用谋，本可迁至滨州与他相聚，但我敬他忠心卫国，不忍一己之私而污他清廉。就这样，过了五年。”

&esp;&esp;谢长晏一怔，刹那，心中涌起万千情绪。

&esp;&esp;郑氏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你父不幸陨难，族长允我再嫁，被我拒绝。为何？”

&esp;&esp;谢长晏眼眶微红：“娘亲是为了女儿……”

&esp;&esp;“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气节。不错，我确实不谋，也不屑于谋。但我所做之事，令这十二年来，族人尊敬称赞帮持，令你可以衣食无忧平安和顺地长大。”郑氏抚摸着谢长晏的鬓发，感慨道，“吾儿，为人一世，得失得失，事事算计，哪算得过来啊？只要你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何惧他人？”

&esp;&esp;谢长晏如醍醐灌顶，遂起身跪拜：“女儿悟了，谢娘亲教诲。”

&esp;&esp;“真的悟了？”

&esp;&esp;“是。五伯伯的棋艺课，噢不，谋艺课，女儿会认真听仔细学，如大海行舟，任凭他骇浪滔天，我心中自有定海之针。”

&esp;&esp;火光摇曳，映着谢长晏的眼睛，闪闪明亮。

&esp;&esp;雪融风暖，草长莺飞。

&esp;&esp;三月三，芍药花开之时，谢长晏又长了一岁。

&esp;&esp;而这一日，燕王的天使也抵达了隐洲。

&esp;&esp;谢长晏随郑氏来到会客大堂时，谢怀庸正在招待天使奉茶。谢长晏一见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esp;&esp;只见他穿着绯色圆领窄袖袍，用一双圆圆胖胖的手捧着茶杯，一喝茶，那杯子就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灵动。

&esp;&esp;“好小啊！”这是谢长晏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esp;&esp;“他看上去比我的年纪还小，而绯衣为五品袍，他这么小就是五品大官了？”这是谢长晏的第二个想法。

&esp;&esp;“听闻陛下身边有一对颇为得宠的双胞胎小太监，名叫如意吉祥，这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谢长晏正这么想着，就见谢怀庸转向自己道：“长晏，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如意公公，特来宣读圣旨。”

&esp;&esp;还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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