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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宫女眉心都多了一朵梅花（第1页）

&esp;&esp;她倚在浴池边，像一条鱼一样，像一条白色的鱼。

&esp;&esp;婉儿看见鱼向自己游过来，鱼把自己的湿发从鬓边分开，鱼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esp;&esp;鱼说：“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esp;&esp;于是她伸手抓住鱼。鱼笑着拥抱她。直到池水渐冷。

&esp;&esp;太平披上法衣，衣服一半沾湿了水，重重垂落下来。她拿起斜织的方巾，从上至下，一点一点为婉儿擦干身子。擦到胸口的时候，目光触到那一点浅浅的粉红色，她方才醒悟过来，这是制度烂熟于胸，不得有半分差池。天后明白，尽管太平再三再四向她保证，婉儿绝无恨她的心，自己却不能掉以轻心。加之婉儿年轻，历事尚少，暂且不能委以大任。掌诏敕，便是最好的磨练，得沉下心，耐住寂寞。

&esp;&esp;几日下来，婉儿跟从司马夫人李氏悉心学习，草诏很快便有模有样。李氏是上柱国司马慎微的夫人，端庄和蔼，才学高得惊人。司马慎微有了年纪，身子也不大好，不大管事。李氏才学闻名，受命进宫，天后所拟墨敕制词，多出自她手。婉儿时常翻阅她所拟诏的抄本，每每赞叹，文字能在这条条框框中翩翩起舞，也只有她了。

&esp;&esp;婉儿翻开那张回绝吐蕃求亲的诏书，前几行文字淡雅有余韵，读着读着，思绪忽然飘了过去。她想起那日公主的泪眼，骂她负心，弄得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吻上了她的唇。那是她第一次明白，自己喜欢这个女孩子，不想再让她哭哪怕一次。

&esp;&esp;“婉儿！”天后叫她，眼神分明是严厉责备。

&esp;&esp;她走神了，她不该走神的。天后最恨手下人做事的时候不专注。可日日忙于纸堆之间，许久没有见太平，不自觉就想起她的样子。唯有她的模样，能让婉儿扫去一身疲惫。她赶紧翻到后一卷去，是册封太子的诏命。立储君是国家大事，文字更是庄严隆重。

&esp;&esp;天色晚了，宫里点起灯，火光通明摇曳。李氏因夫君身体有恙，早早离开了。今日事毕，婉儿收拾好笔墨起身告退。

&esp;&esp;“婉儿，你过来。”冷不防天后叫她。

&esp;&esp;“是。”她心里有些忐忑，不敢拖延，小步走过去。

&esp;&esp;“别站那么远，再近一点。”天后脸色说不上和蔼，也说不上严厉，随着灯火忽明忽暗，教人无从捉摸。

&esp;&esp;婉儿只有上前，站在了天后身边，弯腰听命。天后看她一眼，面色忽然变了，眼里透出凉薄。伸手解下婉儿腰间的香囊的金链，拿在手里端详半日。

&esp;&esp;“说吧，谁给你的。”

&esp;&esp;这香囊通体镂空，錾饰团花，中间是银球做的子母扣，内层是半球金香盂，纹饰鎏金。[r2]除了在皇帝妃嫔皇子公主手里，宫里再不可能有这个。天后记起，这是应天府前年上贡的珍品，统共就五个，都赏给了儿女。这香囊，非但是贵重至极的问题，男女间互赠香囊，却又有一番别的意思。天后看过去，目光如刀，看得婉儿背后生寒。

&esp;&esp;“回天后，是公主送与我的。”她说。

&esp;&esp;天后冷笑，料她会这么说。公主与她从小玩在一处，情谊是极深的，即便叫来对质，也会为她遮掩。这女孩子反应果然是极快的。

&esp;&esp;“是贤儿吧。”她说着，放下手中香囊。李贤容貌俊伟，才华横溢，若是让她自己在儿子们中挑选，也只有这个了。近来李贤颓废了不少，面容憔悴倦怠，看起来着实令人心疼。恰好是能够趁虚而入的。

&esp;&esp;“刚刚，你是在看册立太子诏书出神么？”

&esp;&esp;“我——”婉儿不知如何回答，只有闭了口。

&esp;&esp;“奇怪，问你国事对答如流，如今却说不出话来了。”天后微闭了眼，指向书案对面，“坐。”

&esp;&esp;婉儿跪坐在对面的榻上，双手扶膝，垂头默然。

&esp;&esp;“婉儿，我也是经过十三四岁的，明白此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我叫你来，并不是叫你去勾搭男人的。你若是受不了，就走，我不杀你。但你若仍要留下——”天后直起身子，探过去一手抓住她的领口，婉儿不得不抬头看她的眼，“就给我乖乖待着。”

&esp;&esp;婉儿开始发抖，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开口：“我……我留下。”

&esp;&esp;“你可想好了，当真要留下？”天后顺势拿起书案上一把精致的甲刀[r3]，举起。那刀不过手指粗细，也不十分长，刀尖却锋利，教人看着就生疼。天后眼尾微微翘起，眯着眼，似笑非笑。笑得可怖。

&esp;&esp;“我留下——”话音未落，甲刀尖突然插进眉心[r4]，痛得她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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