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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人这一生又能在这三百年里见到多少风景？从一开始，魔女之眼的诞生就是个错误罢了。我为了与列蒂西雅作对，甚至忘记了本心，不计后果地背负屠龙的因果，获得了这只眼睛。”

格列丝塔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担，缓慢地坐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本以为得到能够超越时间，看穿因果能力的我，可以凭借这点做出点什么来。到最后，能被困在时间里的，也只有我而已。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老了，作为人类获得了禁忌的生命，却没有能够媲美长生种那样接受漫长生命的灵魂。”

“——我累了。”

满打满算，今年格列丝塔薇娅已经855岁了。其中有三百多年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这片群青森林中度过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度过如此漫长的时间的，伊莎贝拉，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觉得自己已经枯萎的生命中重新获得了绽放的意义，也是因为你，我才能和列蒂西雅这家伙的关系稍稍缓和一些。没发现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俩可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呢……呵呵。”

没错，伊莎贝拉还清晰地记得列蒂西雅带自己来到这里时，见到格列丝塔还没说几句话就大打出手的样子。

之前恐怕更加严重。

对比这一次回来时，列蒂西雅将自己交给格列丝塔，语气中那股子针锋相对的味道早已荡然无存。

“我其实一直想对她说声对不起来着，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人嘴巴就是这么硬，言不由衷。她每次来看望我的时候，我都想对她说，可是都开不了口，最后吵起来打一架，她再扭头离去。”

“三百年啊，列蒂西雅恐怕早就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到我面前来。”

格列丝塔靠在椅背上，招手示意伊莎贝拉靠近点。

她伸手抚摸伊莎贝拉的脸庞，眼神中洋溢出幸福的水光，忍不住地不停小声重复着：“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格列丝塔只要一和伊莎贝拉那双蓝宝石似得眼睛对上，许多年前那万般欢喜的岁月便会再度涌上心头。

那是真正和她相伴了“一生”的挚友，已经超越了友情，甚至亲情的爱——伊莎贝拉·芙莉亚斯。

就连直到如今自己所度过的生命，都是她给自己的。

“你说你不是她，我知道……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她。你甚至还为此生过气，但想让我将你们两个分辨开又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傻丫头。”

“所以您还是把我当做了她的替代品。”

“哦，是的，没错……”

“所谓称呼上的改变，也都是哄骗我的？”

“为了让你开心一点，这样你会开心，没错吧。”

伊莎贝拉挣脱格列丝塔抚摸她脸颊的手站起来，后退着摇头道：“我从来都不是芙莉亚斯。”

“我知道。”

“您这是在欺骗自己！”

“我说谎从来不脸红，甚至不用打草稿，这不也是你说的嘛。骗人骗的多了，也许就连自己也骗得到了吧。我是个性格恶劣的人，你要认识清楚，你师父她从一开始可就说过，也没说错过。”

格列丝塔苦笑着耸了耸肩：“被人讨厌多了，讨厌的习惯了，我也就无所谓了。”

性格恶劣，为人阴险、狡诈、狠毒，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身为人类，掌握根源与禁忌的力量，犯下了不可原谅之过错。就算用往后余生去赎罪也无法洗刷那些恶果。

“程让已经和列蒂西雅学会了时咒世界，反正现在列蒂西雅也不会用那个再来对付我。这只眼睛对我来说用处也就不大了，还不如给你，说不定能够看穿时间发现他背着你偷情～”

“——才不会用在那种地方！”

格列丝塔嘿嘿笑着摆手：“只是打个比方嘛，那么激动干什么？反正现在这只眼睛就是属于你的了，你想用来做什么我都管不着，相比于我这种性格恶劣的老女人，你这个心地善良又勇敢的小家伙才是能够发挥它最大作用的人吧。”

伊莎贝拉握紧拳头，盯着靠在椅子上随着壁炉中火苗摇来摇去的魔女小姐，低声道：“真是令人不爽……”

“你会不爽是当然的啦，毕竟我可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

“不，老师，我所不爽的地方已经不是单单这一点了。”伊莎贝拉挥手打断了格列丝塔的话语。

“我看，这一切对您来说根本就不是无所谓的吧？”

格列丝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伊莎贝拉，似乎在聆听她的话语。

“一个完整的人生对您来说是怎么样的？所谓那个叫做格列丝塔薇娅的女孩，到底在什么时候死去了，现在还是否活着？被自己曲解的人生，被他人曲解的人生，犯下无法原谅过错的人生……”

“什么性格恶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在我看来您对于自己认知正确的一点，只有说出过的谎言太多，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这一点罢了！”

“我没有看到什么背负着庞大因果孤独赎罪的大陆最强之魔女，我只看到了一个耍小聪明想要追寻偶像脚步却被一脚踢回来的孩子，我只看到了一个身上满是伤口，却满脸不服输，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我只看到了一个，挚爱之人逝去，而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想要烧毁一切证据的胆小鬼！”

魔女之家中剧烈的火光与爆炸迸发而出，一道身影撞破木墙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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