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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学办在哪，收多少人，各家出多少银子，都要掰扯开，不能有半点含糊。人情世故不是那么简单。一个不小心，没能照顾周全，好事就会变成坏事，好心也会招来埋怨。&ldo;到底经历的少啊。&rdo;杨枞支着拐杖，微驼着背，轻咳两声。杨叔忙慢下脚步，问道：&ldo;老爷，可要慢些？&rdo;&ldo;不必。&rdo;杨枞摇头，&ldo;再迟怕要歇了。&rdo;早点把事情说开，也好早下决定。杨土的事，杨枞已听杨瓒说过。对杨叔一家，既感激又愧疚。思量着翻年杨廉启蒙，也将杨叔的小儿子带上。不做书童，而是和杨廉一并读书，他日一同科举，哪怕只中童生，也能改换门匾，全家有个奔头。这对夫妻向来忠厚，这个当头提起，必不会答应。杨枞决意，等事情定下，再说不迟。两人一路前行，四周民宅渐渐被夜色笼罩，苍茫的北方大地，冷风飒飒，烛光映着雪光，愈发显得空旷孤寂。族长家刚用过饭，几个儿媳在厨下收拾，男人们在正房闲话，年幼的孩子裹着厚袄，在榻上堆着木块，解着九连环。对于杨枞的到来，全家都有些意外。&ldo;怎么这个时候过来？&rdo;族长起身，将杨枞让到身旁，&ldo;可是有事？老六，给你三叔端碗热汤。&rdo;&ldo;有事和大哥商量。&rdo;杨枞道。&ldo;可是祠堂的事？&rdo;杨枞点头，道：&ldo;还有祠堂前的那块牌坊。&rdo;&ldo;牌坊？&rdo;族长微顿，待热汤送来，让儿媳妇将孙子孙女抱走。死人的事，不好让小辈听见。&ldo;是忌讳孙家那闺女的事？四郎怎么说？&rdo;端起热汤，杨枞润了润嗓子，将杨瓒的顾虑和提议说明，又道出办族学一事。&ldo;这都是四郎的主意？&rdo;&ldo;四郎和我商量，想问问族里的意思。&rdo;杨枞道，&ldo;一切由族里决定。&rdo;族长没急着表态，沉思半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ldo;难为那孩子。&rdo;&ldo;大哥？&rdo;&ldo;本就是族里惹出来的祸，还要小辈来周全。我这个做伯父的，当真是臊得没脸！&rdo;&ldo;大哥快别这么说，族里也是为四郎好。&rdo;&ldo;好？&rdo;族长摇头，&ldo;旁的不说，单是孙家那个闺女，里里外外惹出多少麻烦。&rdo;提到孙家，杨枞不由皱紧眉头，闭上了嘴。&ldo;四郎体谅他十叔一家，不做计较，做长辈的可不能偏着良心说话。&rdo;&ldo;大哥……&rdo;族长抬起手，止住杨枞。&ldo;还是见识少，揣着私心。幸亏这事没成，要是成了，麻烦更大。&rdo;谁家没有亲戚，找不出摽梅之年的姑娘？同为杨姓，多一层&ldo;姻亲&rdo;更能拉近关系。日后为儿孙辈谋个出身，寻个差事，也更好开口。将亲戚家的姑娘说给人做妾，必会被戳脊梁骨。但考虑到儿孙的前途，拼着脸面不要，总要赌上一赌。族长叹了口气，道：&ldo;孙家的事闹出来，未必全是祸事。有了这场风波，知道好坏的都得仔细想想。&rdo;就算不吃教训，有他和族里老人压着，也不敢乱生心思。杨枞点点头，&ldo;大哥想的周到。&rdo;&ldo;说到底，是我为保存十弟的颜面，没早点处置，委屈了四郎。&rdo;这次过后，一族之内，再不会有人揣着私心给杨瓒保媒。外人敢打主意，也会被族人举着扫把扫出去。就此而言，杨瓒也算因祸得福，了却&ldo;半桩&rdo;心事。至于拆牌坊，建族学，族长有九分赞成，余下还要询问族中老人意见。&ldo;的确是晦气。&rdo;要是旁的地方，还要多思量。偏在祠堂前，进出都要经过，留着这块牌坊，当真是让人心里膈应。&ldo;这事说明白，老人们多会点头。&rdo;族长道。&ldo;再有，办族学是好事，该族里出钱。建在哪，收多少人，都由老人商量。和里长说好，有亲戚邻里寻上门，好说便罢，胡搅蛮缠，自有处说理。&rdo;&ldo;大哥，这办学的银两，还是……&rdo;&ldo;不必多说。&rdo;打断杨枞的话，族长道：&ldo;这不是一家的事，关乎全族，你得听我的。回去同四郎说，他有心，做伯父的很是欣慰。等族学建好，延请有真才实学的儒师，才是紧要。这是都得仰赖他，族人可没那个本事。&rdo;杨枞无奈，只能点头。&ldo;一切都听大哥安排。&rdo;&ldo;这就对了。&rdo;族长话锋一转，又道，&ldo;常日里不见廉娃，就算带着孝，也不能不出门。五岁大的娃子，又没个兄弟，当心拘坏了。&rdo;&ldo;大郎没了，我又一直病着，有心无力。&rdo;&ldo;这可不成。&rdo;族长皱眉，道，&ldo;长成立不起来的性子，没得后悔。&rdo;&ldo;这事我也想过。&rdo;杨枞道，&ldo;好在四郎记着兄弟，和我说，翻年就给廉娃启蒙。&rdo;&ldo;四郎给廉娃启蒙？&rdo;&ldo;对。&rdo;&ldo;这是要把廉娃带去京城？&rdo;杨枞顿时一愣。他之前怎么没想到？&ldo;去京城也好。&rdo;&ldo;四郎孝顺。&rdo;族长笑道，&ldo;廉娃带去，八成也要接你去享福。将来，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见着了都要叫声老太爷。&rdo;杨枞张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年轻时，大哥就是喜好说笑的性子。近些年扳正不少，没料想，今日又拿兄弟取笑。族长几个儿子立在一旁，想笑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族长媳妇和几个儿媳都在隔屋。听到杨枞的话，三个儿媳抱着孩子，齐齐看向婆婆。&ldo;都看我作甚？&rdo;&ldo;娘，&rdo;小儿媳最是泼辣，也投婆婆的缘，大胆开口道，&ldo;四郎是文曲星下凡，能给娃儿启蒙，可是天大的福运。&rdo;&ldo;娘，不求和廉娃一样，哪怕教给孩子几个字，也是好的。&rdo;&ldo;娘，您和爹说说？&rdo;&ldo;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有爹开口，四郎总该点头。&rdo;三个儿媳你一言我一语，族长媳妇被说动七分。&ldo;容我想想，再和你爹商量。&rdo;&ldo;哎，都听娘的。&rdo;三个儿媳互相看看，都是满怀期待，盼望事情能成。事情谈完，族长让长子杨珁送杨枞归家。&ldo;天黑路滑，好生扶着你三叔。&rdo;&ldo;是。&rdo;族长的几个儿子，只有老六杨玘继承他早年的性子，能说会道。余下都是闷葫芦，心思不缺，嘴却不怎么利落。值得安慰的是，手脚勤快，都能吃苦。甭管什么年头，家里从不缺粮食。送走杨枞，族长坐在榻上，思量该怎么和老人开口。族长媳妇走进来，拨亮烛火，将几个儿媳的心思道出。&ldo;你瞧着这事怎么样？&rdo;族长揉了揉眼皮，道：&ldo;廉娃是他亲兄弟的骨血，又聪明伶俐，四郎自会带在身边。咱家这几个孩子，未必是那块料子，等族学办起来再启蒙不迟。&rdo;&ldo;可是……&rdo;&ldo;你就没想想，咱们开口，四郎抹不开答应了，旁人听说也求上门，四郎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do;答应是累了自己，不答应必要得罪族人。左右都是为难。&ldo;是我想差了。这事的确不妥当。&rdo;&ldo;咱们杨氏，苦了几代，好容易翻身，有了盼头。&rdo;族长道，&ldo;没有四郎，闫家把咱们害得绝户，都没处伸冤。才过几天安生日子，不能忘了前头的教训。你和几个媳妇都说说，也和族里媳妇、外嫁的闺女讲明，凡是敢起私心，给四郎找麻烦，别怪我这做长辈的不讲情面！&rdo;族长媳妇点头答应，再不提让杨瓒为孙子启蒙一事。杨枞回到家中，将族长的态度告知杨瓒。&ldo;得族里老人点头，才能决定。&rdo;&ldo;劳烦爹爹，是儿之过。&rdo;杨枞摇头，道：&ldo;大事上我帮不得你，族里这些事，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rdo;&ldo;爹，儿惭愧。&rdo;&ldo;你孝顺，我知道。&rdo;杨枞道，&ldo;你杨叔家的事，我有个念头，你看是妥当……&rdo;要说的事情太多，父子俩都没有睡意。临到子时，方才各自歇息。翌日，鸡鸣三声，院门便被敲响，族长家的两个儿子亲自来请。&ldo;三叔，四郎，可起身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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