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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却不挑剔:“你既已安排好了,何必再换,就去那里了。”一队队的甲士开进城,城里不见紧张,愈发的安心。齐王入驻权充幕府的宅院,甲士接手了防务,被他抛下的大军开始往邬州集结,谢麟作为安抚使,尚须与齐王沟通才好定下接下来的安排,也往齐王幕府里报到。地图、沙盘一样样的摆了上来,各路将领老老实实来听调遣。齐王先安排下营盘,继而坚壁清野,作出要打持久战的样子,实则逼迫释空有所行动。一切指令在一天之内发出去,看好你哦当然是了解情况啦!当谁都跟你们似的耍小心眼儿吗?!至少夏偏将的事情齐王是不能不管的。夏偏将是算在他的麾下听令的,是死是死、是忠是奸、是深明大义还是自己作死,齐王得弄个明白才好在朝里与人吵架。他在军事上的成就绝不是靠纵容老婆昏天黑地得来的。齐王不喜欢好强的女人,倒也不能怪他偏颇,实是从小到大见到的好强的女人,都不能令他觉得是真的有本事。纵然是出身不错的皇后与他的元配王妃,心思也是一眼就能看透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更不要提他那个蠢女儿了。她们的所欲所求,在齐王看来太简单也太肤浅,不值一提,偏偏还要取笑别人肤浅不守规矩,要别人与她们一样,不许别人有意思。这样的女人,在齐王眼里已经没有性别上的含义了,只剩下无聊无趣烦人。与其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还不如他继室那样就算乐着呢。但是这一次他得承认,不怕事的女人确实省心。他本来就根本不在意程素素,管他是出妾之女,还是什么进士的妹妹、状元的老婆,齐王用得着在乎她吗?当然不用。唯一的印象还是因为迟幸中意她,仅此而已。直到这一次程素素顶了大用。失去邬州,对朝廷、对齐王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大损失。可是她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还守住了,这就不简单了。如果真的是她自己的本事的话。不是齐王瞧不起程素素,他从来不因年纪而小瞧人,只是以常理推测,当存疑而轻信。他需要亲自见到程素素,确定这些是她做的,才能将她的话当作证据,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为夏偏将说话。齐王言语之中也郑重了起来。谢麟惊愕过后即想明齐王用意,问就问、考就考,反正素素的本事是真的!齐王的样子,是不会拿这件公事来儿戏的。答应一声,便派了人回府去叫程素素到幕府来见齐王。程素素听到谢麟传来的“考校”二字,也明白齐王的意思了。没有生气,齐王如此做派,倒让程素素觉得他靠谱了。以往只知道齐王会用兵,上次也是他收拾的败局,却皆是远观,并没有实质的感受。这样心思缜密,才是能让朝中大佬也放心让他统兵御敌的人。很快地收拾妥当,程素素乘车到了幕府,在门前停住车,由来人迎了进去。一路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这里是齐王幕府,她且没有这个面子可以在幕府里乘车坐轿。程素素安然若素,一路到了齐王面前。与谢麟点点头,端端正正给齐王行礼。齐王欠身还了半礼,道:“坐。”程素素谢了座。齐王将她打量一番,居然说了句客套话:“倒比几年前长大了些。”程素素微一笑:“是。”她对齐王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亲自经过了教匪围城,才知道齐王这真本事是不含糊的。有能力的人,是值得正视的。齐王也不是个什么和蔼长辈,单刀直入:“说正事吧,邬州是你守下来的吗?”程素素道:“非妾一人之力。先是,官人北上,教匪来得突然,被沿途驿丞识破。驿丞急警,夏偏将因教匪惯驱百姓攻城,亲自出城伏击,通判等出城疏散城外灾民。不意夏偏将殉国,副职出了缺还没补来,是营中几个校尉管事,校尉战死,妾才不得己事急从权。”齐王问道:“何时知道的警讯?夏某何时出城?通判等何时出城?校尉何时战死?你又如何理事?”程素素袖子出抽出薄薄几张纸来:“都在这里了。”谢麟接了纸张亲自递给齐王,齐王飞快地翻看了:“记得这般清楚?”程素素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是。因城中乏食,妾为酬粮,与城中富户、米商借贷,按日结算。少了多少人,就少买多少粮,每天数目都不一样,照着这个核算比靠脑子记还清楚。”齐王问得仔细:“筹粮又是怎么一回事?”“城中乏食。”程素素顺口将夏大娘子等人带上,连带自己抵押换取米商粮食的事情也讲了,教匪围城之后米商主动捐献等等也细细说了。齐王见她应对从容、准备充分,目光清正并不闪避畏缩,已是信了大半。当然还不能排除背后有人支招的可能,不过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不过,不有一件事,齐王问道:“你是如何守城的?城中军民人等如何肯听调遣?”齐王可不是菜鸟迟幸,见到程素素就昏了头。哪怕程素素后勤做得再好,再有声望,那也是后勤上的声望,不可能是临阵迎敌的声望,官军怎么会听命行事?偏将死了有校尉,校尉死光了还有下面推选出来的吧?怎么轮得到一介妇人主持?如果是谢麟在城里,倒是说得通了。本来他是不用问这个的,程素素在城里,城守住了,这都是事实。然而齐王知道厉害,朝廷上争执起来的时候,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这些近在眼前的细节必须弄明白。程素素一噎,迟疑地道:“我就……砍了几个教匪……”齐王与迟幸等还以为这个“砍”是指下令,尚不觉得如何,程素素又吞吞吐吐地:“然后拿钩子挂在墙头晒干了……”齐王:……攻城守城,什么没下限的手段都用得出来,别说教匪驱百姓攻城了,往水源里下毒啦,挖地道啦,掘堤坝啦……程素素做的还真没有出格,也不算很有创意的说。齐王沉声道:“这是谁的主意?”程素素一怔:“我的。”齐王微皱起眉来,这做派真不像个妇道人家。程素素以为他不信,略一张望,问道:“殿下还有何垂询?”齐王沉默地看着她,迟幸憋得要死,很想插个话,然而在幕府,他还是很老实的,只好给谢麟使眼色:你就干看着啊。谢麟才莫名其妙:这是我媳妇吧?程素素是一心不肯主动说自己亲手砍人的事情,齐王却不好糊弄:“妇道人家下两道令,不足以服众。”程素素以为这“两道令”是虚指,也只能为难地说:“事实就是如此。”倒是谢麟看出端倪来了,轻声问道:“怎么砍的?你将当时的情形说一说。”程素素恍然大悟:“哦!他们说校尉都战死了,城头上已经乱了,我就提了刀上……去……了……”齐王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程素素弄明白了就更不怕了:“借殿下佩刀一用。”齐王的佩刀颇沉重,齐王也痛快解给了她。程素素入手掂掂,很自然地问道:“砍谁?”齐王抽抽嘴角:“随我来。”幕府是谢麟布置,自然知道有一个小小的演武场,里面种种靶子也不少。到了一排木靶边上,程素素不用人催,随手劈下,厚重的木桩被斜劈作两半。程素素皱皱了眉,又甩手削了几个木人的“手臂”:“与砍人手感不一样。”齐王望着她出了一会儿神,终于承认,女人里还是偶尔会出现一朵奇葩的。哪怕不喜欢她的人,也绝不能说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珠子。何况齐王突然觉得她还挺顺眼的,有点看晚辈的意思了。齐王的“晚辈”尤其是女性“晚辈”,是非常不好做的。“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就好啦。”等等,儿子是个什么鬼?!齐王多了一点耐心,居然有点慈祥地微笑:“好啦,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好生休养吧。”这就是很看重了,齐王寻常是不会与人客套的,谢麟吃了一惊。程素素依旧淡定,她也是重新认识了齐王,心中十分平静。————————————————————————————————此后,诸般事务有齐王主持,反而没了谢麟与程素素什么事情。程素素也乐得清闲,到了这个地步,她想插手也只会是自取其辱,慢慢等着就是了。有齐王出手,夏偏将的身后名也差不多有了,谢麟、王经等人当时不在城中的缘由也清楚了,皆是无过有功。齐王大概是真的不讨厌程素素,也顺手添了她一笔。诸人的旌表等,待剿灭教匪,才好一总算功劳,总不会少了就是。程素素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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