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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眼睛往细软上一溜,程素素翻了个白眼:“我是点点有什么能用的,又不是要跑,真要跑回京城,谁带这些个东西?”看谢麟草草写了几行字,夺过笔来,又添了几句,写完一折。谢麟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写的是情况紧急,程素素给添了一句,要与谢麟一道,与城共存亡,这不是添乱呢吗?程素素道:“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好了,别吵了。”谢麟虎着脸瞪她,程素素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喏,拿着给他们!”谢麟被亲懵了,回过神来已经捏着信了,跳了起来:“你与我同去,跟他们讲。”“好。”程素素痛快地答应了。————————————————————————————————夫妇二人到了前衙,李御史正急得团团转,见了便笑道:“好了,来了,咱们现在就走……”程素素道:“我不走的。”谢麟往柱子后面一闪,叫道:“人呢?将娘子捆起来送到京里……”话还没喊完,程素素一个箭步蹿到了他面前,将他揪了出来。李御史目瞪口呆:“这是要做什么?”程素素在谢麟身上一摸,摸出那封信来,一手提着丈夫、一手捏着信,对李御史笑道:“劳驾,给带个信回京里。”拖着谢麟并不松手,将信递给了李御史:“你们快些走吧,甭矫情!等到教匪来了,你们想走都走不了,还指望你们回去搬救兵呢。千万别教他们扯皮派些不顶用的东西过来。谢了啊。”李御史接过信,傻乎乎地看着被揪住拼命挣扎也挣不开的谢麟,呆呆地点头:“哦。”“还不快走?等这儿讨打呢?”程素素将眼睛一立,衙役们匆匆地将这三位拥了出去。程素素慢条厮理地松开手,给谢麟理理衣服:“谢先生,胆子越来越大啦,都敢叫人来捆我啦。”谢麟脸色极其难看:“你!”程素素并不怕他,拣把椅子坐了,托着腮笑问他:“我怎么了?我能走吗?要是老邹问你,能不能将家眷送走,你想不想剁了他?”谢麟黑着脸,在她对面坐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盼着教匪能晚几天到吧!”程素素不盼着闹教匪,一旦闹起来了,她也不怕,来呗,有城有兵有粮还有后援,撑过这一阵儿,功劳是一定的,有甚好怕的?偷偷看了两眼谢麟,脚步轻轻地走过去:“谢先生?好先生,别生气了,好不好?”谢麟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有一个算一个,我看比我能打的没几个。”谢麟:……“好啦,还是合计合计,咱们得顶几天吧。”谢麟道:“请江先生吧,啊,对了,老邹、老夏,他们几个都得来,合计合计。这调兵呐……”合计起来,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不是夏偏将,居然是谢麟。盖因谢麟接触的层次都比较高,以前是在皇帝身边起草诏书等等,前番出征又是与高层在一起。夏偏将多的是底层的经验,讲起布局,也推让谢麟说话。谢麟推算一下:“最快,也要一个月后了。”夏偏将点点头:“人少了不顶事,人多了可不就来得慢了么?”邹县令平日天天骂府县同城,最是难做,现在看到顶头上司也在,头回感谢府县同城,不用自己来顶雷,像老陶他们,自己守着个小县城,这会儿得自己愁喽。谢麟果然是有办法了:“加强戒备,就说,得到了消息,灾民作乱!”“咦?”邹县令惊讶了一声。江先生解释道:“直说教匪,怕现在就有人要跑了。说灾民么,百姓会安心些。”教匪都是红眉毛绿眼睛拿刀的,灾民都是面黄肌瘦芦柴棒似的拿着锄头木棍的,这心理压力是完全不同的。邹县令一挑大拇指:“高!”既然有灾民为盗,那么加高城墙、加强警戒、征集乡勇、管理粮食……都统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才闹完蝗虫,地里庄稼也不用管了,大家都躲起来就好了嘛!都不用担心庄稼长成了给教匪当口粮,真是谢谢蝗虫了!教匪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以大众对教匪的厌恶,不是逼急了,谁也不会跟着教匪走不是?邹县令原本是想将家眷送走的,至少,将儿子给送出去,对吧?见眼前这个样子,又改了主意,让家里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有一样——不许浪费粮食。而后该忽悠百姓的忽悠百姓,该对士绅说假话的时候也不含糊。谢麟又向寺庙、道观提出要求,要他们收容部分灾民,寺、观无不应允。下面的人不明白,谢麟心里清楚,现在就看朝廷和教匪哪一个先到了。依常理推测,教匪乍拿下了这么大的地方,无论是扩军还是准备粮草都需要时间,但是,如果对手是释空的话,还真不好讲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谢麟最担心的,无过于教匪来得太快,又或者教匪的消息来得太快。不出十日,已有零星传言——又闹弥勒教了,打灾区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颇有家财、乃至于有秀才、举人头衔的,逃出来便要见当地官长陈情。消息越来越捂不住了。这些人对谢麟唯一的用处就是,终于确定了这次闹的就是弥勒教、教匪的头子依旧是释空这个一点也不好的消息。以及,大家怀疑的圆信,他也是教匪。又带来了几个教匪头目的名字,仅此而已。便在这此,枢府的命令下到了夏偏将的手里,比谢麟接到政事堂的公文还要早上一天。不许主动出击,原地待命,等候齐王。真的是他再讨厌齐王的人也不能否认他在军事上的天份,就如同无论朝廷如何鄙夷教匪也无法无视释空一样。齐王是主动请缨奔赴前线的,吴太后不舍得小儿子再赴险,国家大事上却没人听她的意见了。“越早赶过去越好,”这是齐王的判断,“今时不同往日,再迟一迟,情势会比当年还要糟。”政事堂里几位丞相执政多年,哪怕以前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书生,现在也懂了一些军事的常识,听齐王说了原因就知道他是对的。一则是地势,没有地势的阻挡,弥勒教以有心算无心,扩张的速度会非常快!二则是灾情,经验告诉他们,每逢这个时候,正是士庶迷信得最厉害的时候。盛世的宗教,多了几分优雅,是打发时间用的,此时的宗教却足以致命。百姓六神无主,谁先站出来,他们就最先信谁。至于可靠不可靠,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此时信了,就是朝廷的大麻烦。李丞相阴着脸:“诸位不要忘了还有玩忽职守的那几个,谢麟屡次上书报急,他们却在攻讦谢麟。这样的东西,谁敢信他们爱民如子呢?教匪但凡长个脑子,说一句‘杀贪官’,饿昏了头的蠢材就会云集响应的。”此时凑到御前的都不是傻瓜,枢密使接口道:“前番匪首释空不知所踪,今次若还是他主持,恐怕教匪行进会比齐王殿下预料的还要快些。”“不止,”燕丞相也想了起来,“谢麟的上疏,蝗灾不是源自邬州!则来处灾情必然更重!聚了这些人,粮草从哪里来?必要劫掠!他们还会走得更快,且会向富庶之地去!”这样的话,邬州只要守住几天,反而是个安全的地方了——它也受灾了,只要看到秃山秃水,教匪必得转向。情势情急,皇帝也没了在这个时候还要再锻炼新人的心情,沉吟片刻,问齐王:“你要多少人,多久能赶到?”齐王躬身:“至多三千,再多就来不及了。”从调兵到辎重再到行军,人数越多拖的时间越长。等准备好大军,黄花菜都凉了。太子问道:“这……恐怕不够吧?”齐王点点头,走到舆地图前,抬手一指:“我去这里!周边这几处都是屯兵处,带上令符,调他们。比从京师或南方抽调来得快些。只是辎重……”皇帝果断地说:“这个不须你担心,许你调地方府库、常平仓应急!”说着望向丞相们。几位丞相一齐答道:“臣等必竭尽所能。”前面先应急,他们在后面紧跟着就调着物资跟上。史垣跟在丞相们后面,更是已经算起了账,不算受灾的几地,其他地方的库存若干,能顶多久,在八月前调齐了粮草补足即可,等等等等。燕丞相问:“不知此次派何人为安抚大使?”皇帝稍加思索,问齐王:“你看呢?”齐王道:“但凭圣裁。”皇帝道:“诸亲民官各司其职,俟匪乱平定,再议!”年轻的压不住阵,上回夹了那么多的人去,最后的结果……年长的呢,遇到齐王这脾气,顶起来也够呛了。皇帝心里倒是觉得谢麟可圈可点,但是资历太浅,只凭眼前这些,做安抚大使是远远不够的。若是在平乱之中表现亮眼,不加“安抚大使”的称呼只做“安抚使”主持事务,还是可以的。正好三年任期也满了,安抚使的任务完成之后,可以转而升职了。余下便是出征事宜,由齐王领衔,与政事堂、枢府、户部、兵部协商。太子问道:“空出来的缺,要怎么补呢?”闹了蝗灾就算了,隐瞒灾情闹出教匪来,官儿还想做吗?一下子空出这许多职位,需要人填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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