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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都过得差不多了,还要树秋千?“当然啦,秋千秋千,怎么也得玩到秋天呀!”程素素如是说,“我还没玩过秋千呢。”卢妈妈一想,好像是这样的,不免有些心疼,也就不拦着她说什么“不稳重不像管家娘子”之类的话了。秋千架好,程素素就跳上去踩着飘来荡去了。卢妈妈又反悔了:荡得太高,太危险了!程素素膝盖微盖,一发力,荡得更高了。卢妈妈捂着心口,额上冒汗:“你不是不爱这些的吗?说这些无聊又无趣……”程素素低头瞅着卢妈妈的发顶:“我现在又觉得这个好玩儿了。”谢麟打前面就听到了后面的笑声,心情正好,踱到了后面。恰逢程素素将身一挺,整个人飞到半空中,身子几乎要与地面齐平了,又落了回来。宽大的裙摆在空中展开,谢麟想,这要是条红裙就更好看了,要销金的。走近了仰面问道:“素素?”程素素在阳光下头顶冒出白色的烟气来,她站在吊板上,居高临下,忽然一笑,右手握着吊绳,伸出一只左手来:“手给我!”谢麟一面伸出手,一面问:“做什么?”“带你飞!”谢麟才站稳,秋千就飞了出去。谢麟牢牢握着吊绳,腰就被搂住了,风在耳边吹过,阳光暖暖的,干旱带来的焦虑都在秋千一来一去的荡漾里被甩飞得不知去向了。多带了一个人,秋千飞得便不高,卢妈妈觑着他们飞低时说:“好到晌午了,下来缓缓好用饭。”才将二人给劝了下来。程素素慢慢放谢麟下去,很给面子地将手放到谢麟伸出来的手上,由他将自己接下去,两人笑吟吟地去整束用饭。后半晌,谢麟被江先生拖去前衙理事。采莲、秀竹两个见程素素看那奶猫的绣屏微笑,知她心情好,互相使一使眼色,上来引程素素说话。她们俩同情正压在邹县令手上的那个逃妾,想程素素是很有主意的人,不知能否令这逃妾下场不要那么凄惨。程素素惊讶地问:“判了么?很惨?”采莲道:“那家主人那么凶暴,现在不得恨死她了?托个人将她再买回来,折磨死了才消心头恨。不晓得有什么样的毒计等着她,这和尚真是造孽。”程素素道:“说来也是可怜人。可她那脑子真不灵光。私奔,还是没讲好的,抱着包袱就去找!和!尚!不答应就要告人家,这要真是个老实和尚,骨头渣子到现在都不剩了。”端着果盘进来的卢妈妈听了一耳朵,坚定地认为圆信不是个好人:“那也是叫逼急了,快淹死的时候,当一根稻草都能救命。”程素素道:“罢罢罢,说不过你们,呐,您去找高英,让她再转一手找个人,把这个傻子买出来,放了。不教她再落到原主手里,不就成了?不过,这样的人,真不敢留在身边,听明白了?”卢氏眼睛一亮:“不错!”又犹豫了,“那得多少钱呀?”“哪个不要命的跟我抢人呢?”卢氏咽了口唾沫:“姐儿!”她一着急就会叫旧称呼。程素素道:“知道啦。再多取两吊钱,给她当盘缠。”卢氏叹道:“我就知道,程家就没有心狠的人。”开开心心地去找高英,自己又贴了些私房钱给那逃妾。回来都对程素素讲了:“回来换了身儿男人衣裳,送走了。”程素素不甚在意地:“知道了。”卢氏犹有不满,试图吹风:“老天爷也不长回眼,劈死那个不拿人当人的畜牲才好!”程素素道:“这世道就是不长眼。”话虽如此,却心头一动,起身去向江先生问计——怎么才能整垮这嗜虐成性的家伙。江先生撩了撩眼皮:“那是他家婢子,打一打、骂一骂,不残、不死,不会有人去认真判罚她的。残了、死了,钱使足了,他也不会有事。不使钱,事儿也不大。”“没办法就直说呗——呗——呗——”江先生镇定地道:“在下不吃激将法。还有,娘子怎么就信了那逃妾是无辜的呢?能逃,能卷细软,敢威胁和尚,像好人?焉知不是她的苦肉计呢?”程素素真?傻眼了:“对哦。”江先生沉痛地道:“这世上,恃强凌弱者多,却也不乏以小谋大呀。这跟灯下黑的意思差不多,都是叫你想不到。”“那要真是凌虐呢?”江先生奇道:“很重要吗?”程素素一呆:“不重要吗?”“顶好不要管,”江先生认真地说,“这世上的事情,千奇百怪的多了去了,有些弯弯绕绕的根本不必理会。因小事劳神,会误大事的。就说这个案子,辨明了又如何?剑指东翁的是圆信,能耐圆信何?”程素素的脸一沉:“他?哼!”江先生苦口婆心:“这些小民的事情,没那么要紧,娘子不是也拉了她一把了么?足够了。百姓是百姓,小民是小民,娘子好好想想吧。”程素素道:“小民多了就是百姓了。”江先生干脆问:“拿什么去查人家房里的阴私事?查到的证据就是真的了吗?就不会冤枉好人了吗?古往今来传说里,青天都神神叨叨的,不能通鬼神做不了青天,青天不是人当的。”程素素一噎,没什么先进刑侦手段,拷问还怕屈打成招。若顺着物议,万一是富翁冤枉,自己就险些做了件恶事。若真如逃妾所供述,则是放过一个恶人。江先生也不催她,随她慢慢去想,光凭简单的正义感与一腔热血做事,那是不行的!江先生以为,自己最要做的,是给她泼点冷水。“先生,道灵被参了……素素?”直道而行程素素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江先生叹了口气,一听谢麟说的这个话,他就知道要不好。听那意思,谢麟是想先与他商议个差不多,再跟老婆说的。现在好了,也不用商量完再讲了,撞个正着直接坦白吧。谢麟将手里的邸报盖在嘴巴上,眼睛滴溜溜地往程素素身上瞟。能戳到程素素非管不可的事情不多,程犀的事就是加粗放大字号挂在第一行的那种。程素素眼睛盯着谢麟嘴巴那里,谢麟默默地将邸报从嘴巴上拿开,递了过去。程素素看的时候,谢麟将她推回椅子上坐下。转头对江先生低声说了内容,内情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是有御史参了程犀主持经商,与民争利。别说程素素了,江先生都惊讶了:“这怎么可能?”程素素飞快地扫完了邸报,不止看了有关程犀的一小条内容,将整张都看完了,试图看点蛛丝马迹出来。虽然党争的时候喜欢拿御史当打手,但是能做御史,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有些正义感的,直言极谏也是常有的事情。说起栽赃陷害,哪怕在党争的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遇得到御史亲自动手的。程素素要找的是,除了程犀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与之相关的,比如李丞相。她养成一个毛病,自家沾上什么事,都要往大事上头想。程犀这边,最大的牵连就是李丞相了。没有,一点也没有。程素素抬起头来:“看不出深浅来。”不过,没有吹响总攻的号角,总是一件好事。谢麟摸了把椅子,自己也慢慢坐下了:“只这点消息,太少啦。”江先生道:“再打听打听吧。娘子也不要急,李相公在京里,怎么会让女婿平白蒙冤呢?到最后虚惊一场也未可知。”谢麟道:“不错,道灵神知清明,要我们知道的时候,绝不会瞒着我们,扭扭捏捏作小儿女态。即便道灵不方便,京里必有消息送过来。若是连我们的消息都被断绝了,就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程素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要是他被人绑架了呢?朝廷命官都能被劫杀的,要是有人绑架了我哥哥,再诬陷他,他无法自辩,再造了假的证据,再……”三个人竟无一人怀疑程犀失节。江先生将邸报一放,执起折扇束成一条,不停大力敲着小几:“娘子娘子娘子!静静!静静!”谢麟掏出手绢来给程素素擦汗:“这样的人还没出生呢。”“真的?”程素素眼睛一亮,握住他的手。谢麟慢吞吞地收说:“道灵破绽少靠山硬,做局害他不划算。有这功夫,早从旁的地方得到更大的利益了。先不要吓自己,嗯?”江先生道:“事不宜迟,东翁,写信给那位‘陆居易’,探探消息吧。他掌兰台,总要说出个一二来的。再有,去信问问当事人,可知是谁人害他,要他小心,哪怕是意外,也要防有人混水摸鱼。”谢麟道:“我明白。”程素素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飞去程犀那里,看看程犀境况,却又拿不定主意。谢麟与程犀,都是地方官,不能出辖区的,万一有事,倒是她能到处跑一跑。不若等到稍微确切一点的消息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只是这等待未免太煎熬。程素素抖着手,打开了装谢丞相文稿的小箱子,试图从里面找一些案例。未果。谢丞相哪怕在还是菜鸡的时候,也不屑亲手参一个“与民争利”。第一,罪名不大;第二,大家都干这事儿,参什么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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