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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在进我自己的房间以前,我打开音响,放进了崔健的cd,把音量开到最大,崔健沙哑的嗓音伴着痛快的节奏,马上就震撼了店里狭窄的空间。
&esp;&esp;虽然从大陆逃出来的人到现在还常提到[鞋]天[鞋]安[鞋]门[鞋]事[鞋]件,我倒是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有什么感慨。对我来说,遥远的“祖国”只像是在小孩子着迷的电动玩具里架空的王国。所以,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出现在电视上的画面。那天,我给认识的中国人不断打来的电话搞烦了,开着电视,纯粹只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也看到了。”
&esp;&esp;可是,在看着荧幕时,有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广[鞋]场上的学生口中所唱的歌。那首歌就像有人用针戳破无数气球的声响一样,震撼了我的心,虽然我那天直盯着画面,却没有一个东西映入我的眼中,只有学生们的歌声在我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esp;&esp;几天后我才知道,那首歌是一个叫崔健的摇滚歌手所唱的“一无所有”。于是我便想尽办法弄到了一卷崔的录音带,之后有事没事就会放来听听。后来听到录音带都给磨坏,两面的声音都混在一起了。直到最近,才在日本买到了崔健的cd。闲着的时候,我就会放给志郎听,告诉他歌里在唱些什么。喝醉的时候,我甚至还会和着音乐高歌一曲。假如要说有什么能让我怀念起“祖国”的话,那就是崔健的歌声。
&esp;&esp;按下来的歌曲是“这儿的空间”,曲名指的是一个窄得令人窒息的地方,我听着这首歌走上自己那令人窒息的小房间。我把枪藏进小壁柜深处,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衣服,我已经满身大汗。
&esp;&esp;和崔虎当面交涉,对我来说压力实在太大了。
&esp;&esp;用湿毛巾把脸和身上擦干净以后,我躺在沙发上,听到崔健配合着吉他温柔的旋律唱起“一块红布”。
&esp;&esp;
&esp;&esp;“咸享酒家”位于西武新宿线车站旁的大马路上,与歌舞伎町紧邻的门面,闪烁着耀眼的灯饰,这是家元成贵挂名经营的高级上海菜馆,只招待从事正当行业的日本人和有钱的中国人。
&esp;&esp;自动门迎面打开,我便走了进去。在一旁待命的小喽罗马上挟住我搜身,确定没有携带武器以后,就领我上二楼的一间包厢。
&esp;&esp;“你来晚了。”
&esp;&esp;元成贵一如往常,用昂贵的西装把全身包起来。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说话时好像尽量避免张开嘴似的。
&esp;&esp;“只晚了两分钟而已。”
&esp;&esp;我故作姿势看着手表说。守在元成贵右边的孙淳立刻瞪了我一眼。孙淳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为元成贵已经做掉了不下五个人,听说他神出鬼没,下手走人之后,对象都还不知道自己挂了。还说他以前是人民解放军特殊部队的成员。虽然传闻说得煞有介事,但不管是真是假,孙淳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我的背后开始冒起一股冷汗。
&esp;&esp;“你知道两分钟里我能赚多少钱吗?”
&esp;&esp;元成贵眯着眼看我,说出这句中国生意人最爱挂在嘴上的台词。
&esp;&esp;“是你自己要找我来的。”
&esp;&esp;我在面对他的椅子上坐下。虽然桌上摆满了菜,可是嘴里给崔虎打出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一点食欲也没有。
&esp;&esp;“崔虎打过电话来。”元成贵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口吻说道。
&esp;&esp;“哦?”
&esp;&esp;“他说欠你一份人情,假如你少了一双手一条腿的,他会很难做人。”
&esp;&esp;“喔!是指用我的名义租房子的事吧!现在连崔虎都找上我来了。”
&esp;&esp;“你是准备和北京帮有一腿吗?”
&esp;&esp;他的音调提高了些,鼻孔也膨胀了少许。虽然元成贵一心想扮成有格调的生意人,但是剥下这层皮,他也只是个和崔虎同个模子出来的黑道罢了。
&esp;&esp;我对元成贵刚来到歌舞伎町时的情况还记忆犹新。当时他只是个留学生,才来没多久就到这条街上淘金。大概是亲戚介绍他来的,当时他手上拿着一张随手乱画的地图,走来走去,四下张望,任谁看了都只会认为他是个土包子。
&esp;&esp;可是元成贵并不是土包子,在那张穷留学生的面具下,他有着一个冷静清晰的头脑。当时台湾的流氓开始减少,上海和福建来的家伙开始占据地盘。当时这些从大陆来的新流氓还没什么搞头,只能成群的在柏青哥闹闹事,或者到酒家收收保护费。
&esp;&esp;可是元成贵改变了这一切。这个脑袋瓜里藏着吸金大法的家伙,用钱把原本只是一盘散沙的上海人组织了起来。
&esp;&esp;他先和大陆的蛇头挂勾,不仅靠收留偷渡者壮大自己的人力,还建立了一套吸取这些人从故乡带来的宝贵财产的体制,后来,他也开始出手搞些合法的生意。不只是开餐馆,贸易、人才仲介等赚钱的生意他都搞过。现在,表面上他已经是个有资格和银行高级主管共进午餐的大企业家了。
&esp;&esp;在大家都还把他当土包子的时候,我曾请他吃过饭。并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当时的我正在寻找和不断增加的上海人搭上线的机会,正好碰上他罢了。即使在坐大之后,他还口口声声说欠我一份人情。但是如果我胆敢拿这个来求他帮个什么忙,可能马上就性命不保。对这家伙来说,道义只是为了能顺利捞钱而不得不处理的麻烦事罢了。只要我安分一点,他就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任我在上海人圈子里赚些小钱。他所谓还我的人情,指的不过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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