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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头一番胡思乱想,那头传来一阵衣衫窸窣的响动,今上徐徐起身,把玩着手串朝长公主看一眼,&ldo;朕还有事,长姊陪公主说说话吧。&rdo;说罢提步离去,经过她时连些微的侧目也没有,径自去了。他对她视若无睹,她却须对他毕恭毕敬。沉锦站起身朝着他的背影欠身恭送,殿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他冕服的金线上,折射出道道流丽异常的金光,光华璀璨耀眼刺目,沉锦半眯起眸子抬袖遮了遮,再去看时月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了。长公主对她尴尬地笑笑,&ldo;君上寡言,日子久了你便习惯了。&rdo;接着抬头看一眼天色,又道,&ldo;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在我这儿用过午膳再回去吧。&rdo;说罢也不等她回话,径自转头吩咐一旁的内官传膳了。从钟棠宫出来已经是午后,外头的日光还是明晃晃的,为这片北方的土地增添了不少暖意。沉锦出了宫门,寿儿同宁毓连忙迎过来给她系披风。崔子晏上前来笑盈盈朝她揖手,&ldo;公主,奴才引您往庆宁宫去吧。&rdo;原本以为又要乘宫矫,却并不用。庆宁宫同钟棠宫距得并不远,一行人跟在崔子晏后头往前走,半柱香的光景便到了。四进的院落,宫门的匾额上刻着三个漆金大字‐‐庆宁宫。正殿后头盘踞一处大花园儿,两旁设东西配殿,很是宽敞明亮。崔公公办完了差也不多留,告了退便往钟棠宫复命去了。眼瞧着外人走干净了,众人方长吁一口气。先是长公主,后来又是慕容弋,容不得人半分大意。沉锦脑子里的一根弦紧绷了一整天,早已是疲累不堪。她由宁毓寿儿扶着入了寝殿,坐在杌子上卸珠花,这时宁毓开了口,小心谨慎的模样,沉声问:&ldo;见着君上了?&rdo;她嗯一声,面上的神情惘惘的,&ldo;见着了,长得颇好。&rdo;宁毓闻言缓缓地颔首,似乎是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沉吟半晌安抚她道:&ldo;既然已经见过了面,册封的旨意迟早会下来,公主别急。&rdo;沉锦却摇头,&ldo;我并不是担心这个。&rdo;说着又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很是迟疑,良久方长叹一声续道:&ldo;姑姑,我觉得事情不对劲。慕容弋指名要我来和亲,却并不属意我。这不是很古怪么?他既对我无意,又为何要我来大胤?&rdo;听了这话,宁毓的神色也是微变。照这么说,倒确实有些古怪,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打道回府当然是不能够了。她们初来胤宫,一切还得静观其变,因换上副宽慰的口吻朝沉锦道,&ldo;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公主如何看得出君上对你有意无意呢。&rdo;边说边替她将发上的步摇取下来,&ldo;公主别胡思乱想了,平添烦恼。&rdo;什么胡思乱想,分明有理有据!她大皱其眉,伸手摘了耳坠子刚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个陌生的内官嗓门儿,呼着说&ldo;君上驾到&rdo;。沉锦被惊得瞠目结舌,手上的珍珠坠子咚的一声落了地,滚到了一双重台舃旁。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他弯腰将耳坠子拾起来,攥在掌心里一摆手,宁毓等人便纷纷退了出去。她慌了神儿,转瞬又觉得愤怒‐‐这算怎么回事,册封的诏书没下来,婚也还没成,这人竟然就直愣愣到她寝殿里来了!是赶着来瞧她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么?她心头怒气冲冲,然而不能发作,只好抿了唇站起身,端起个僵硬的笑容道,&ldo;君上怎么来了?&rdo;今上哂她一眼,面色仍旧淡漠,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朝她走近过来,一步一步,沉锦心头惶骇,本能地朝后退了退。然而他却只是将手中的耳坠子扔进了首饰奁,接着旋身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并没有其它的举动。他淡淡瞧着她,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颇有几分尴尬。好半晌,今上忽然开了口,洋洋道:&ldo;今日钟棠宫中,公主说你中意朕,当得真么?&rdo;☆、他淡淡瞧着她,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颇有几分尴尬。好半晌,今上忽然开了口,洋洋道:&ldo;今日钟棠宫中,公主说你中意朕,当得真么?&rdo;外头的日光正盛,透过窗棂照进来,他半边脸迎着光,半边脸隐在暗处。那面上并不见多的表情,然而目光却落在她身上,清漠的,却又似乎暗流涌动。他骤然问这么句话,令她大为震惊,微张着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未几恍然大悟,看来今日钟棠宫中这人是早就到了,不声不响地站在殿门外,将她说的话全都听了去!她感到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堂堂大胤的君上,听人家的墙角算怎么回事?沉锦不着痕迹朝后退一步,同他将距离拉得更开,面目平静而柔顺,说话的声音却透出几分冷意来,她道:&ldo;既然君上已经把话听了去,便不该有此一问。我入大胤是来和亲,既然要同君上成婚,自然会全心全意待君上。&rdo;今上听后却只是一笑,那笑容寡淡,他哦一声,边说边不疾不徐地转动虎骨扳指,颇闲适的姿态,&ldo;听公主的意思,只有朕同你成了婚,那句话才做得数?&rdo;沉锦闻言几不可察蹙眉,背脊挺得笔直,敛目沉声,回答得模棱两可:&ldo;我既来大胤和亲,便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只望君上莫对我有什么误会。&rdo;她这模样颇有几分滑稽,披头散发的,偏偏又要拿着驾子。慕容弋侧目瞥她一眼,看来装模作样这本事她是学到家了的,无论哪样的情境下都能运用自如。今上并不急着回应,只是伸手往身旁的椅子指了指,示意她坐,她略迟疑了少顷,这才施施然敛裙坐下来,眸子垂得低低的,正襟危坐。他带着与生俱来的戾气,即便不说话,也能教人感到压抑。沉锦坐在他边上,低眉敛目看似平静,胸腔里却早已擂鼓大作。女人天生对男人有独特的感知,尽管只有寥寥两面。慕容弋是一个危险的人,轻易不可能接近。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局,身在异乡,要独自来面对这样一个难测的人,将来或许还会同他成婚,同他朝夕相对。前方再不会是康庄大道了,她心头怅然叹口气。这时他又转过头来看她,眉眼清冷,语调平平,道,&ldo;公主同朕的长姊颇投缘?&rdo;沉锦闻言仍旧没有抬头,心头略想了想,少顷低低嗯了一声,微微一笑恭谨说:&ldo;长公主很和善,待人甚周到。&rdo;她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他见状半眯了眸子,唇角挑起个笑,隐隐有些讥诮的意味,忽然凉声道,&ldo;如今背井离乡离开故国,公主在怀阳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rdo;这话问得沉锦悚然一惊,她蓦地抬起眼,将好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之前看慕容弋,总是离得远远的,仿佛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他像在飘渺的云雾里,受世人顶礼膜拜,高不可攀遥不可及,那十二冕旒垂落,珠玉背后的容颜总是迷滂的,看不真切。然而这回不同,两人的距离近了些,那面目甚是清晰,尤其那双眼,看得她心口发紧。过去总以为是错觉,这回却错不了,他看她的目光怪诞至极,似乎筑着高墙,然而墙后头却像有惊涛骇浪。还有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有千里眼顺风耳么,能洞悉她在大梁的一切?惊惶是暂时的,沉锦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忐忑压下去。诚如传闻所言,慕容弋心思难测诡计多端,方才那句一定是在试探她,不能慌,否则就中了他的计。她眨了眨眼,微抿了唇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道,&ldo;若要说放不下的人,自然是有的。譬如我父皇,譬如我慈家,还有一干兄弟姐妹。&rdo;她微微抿了唇,含笑歪了歪头,看着他道:&ldo;君上怎么会突然这么问。&rdo;梁国长公主,有倾世美貌,光彩照人举世无双。她歪着头看他,嘴角挂着丝浅浅的笑容,娇俏可爱。十七岁的姑娘,有少女的青涩,又带着些成熟妩媚的味道,她像是含苞待放的鸢尾花,明媚得动人心魄。然而这笑容却刺痛他的眼,真是一个懂得装疯卖傻的女人,分明晓得他别有所指,却偏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今上忽地站起身,立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背着光,教人看不清那面容的神态,只是听见他似乎是笑了,问:&ldo;哦?是么?再无旁人了?&rdo;沉锦应个是,后头的话还来不及说,他却骤然伸手捏住了那纤细的皓腕,猛将她大力扯了过去。她措手未及,硬生生朝他扑过去,鼻头撞在那硬邦邦的胸膛上,疼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沉锦一头雾水,口里吃痛了一声,正要张口同他理论,慕容弋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道:&ldo;欺君之罪是个什么下场,公主应当知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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