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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箫既已把所有的事说开了,便也不再隐瞒,不等我继续问下去,主动又道:“不得不说,大哥其实打得很精明的算盘——知道他为何不先将你销去奴籍再同爹娘提要娶你之事么?那是因为,即便他先将你销了奴籍、且假设爹娘也不反对他娶个贫民,但怎么说二老也得让人去打问清楚你的家世和背景,起码履历要清白,若调查回来的结果发现你曾在我府上做过奴,你想二老会怎样?“他们会认为大哥是在耍花招欺骗他们,为了娶你才销了你的奴籍!贫民虽贱,却也比奴隶的地位要高,在一般人眼中看来,奴隶与牲畜其实并无两样,丫头和妾虽然也是奴,但因可伺候主子及繁衍后代,比牲畜自然要强些,所以奴可以被纳为妾,却不能娶为妻。也就是说,爹和娘哪怕同意大哥娶个贫民,也绝不可能同意他娶个奴隶或是做过奴隶的人为妻。“在咱们楚府,人人都见过你也知道你,大哥再怎么更改你的身份也不可能瞒住,所以他宁可坦坦荡荡地把你的身份摆上桌面来给二老看——嘿,这的确符合大哥的性子,从小就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大哥明知道爹和娘不会同意他娶奴为妻,却为什么还要把你的身份明打明的告诉二老呢?盖因他早已计划好了——若你是奴,他虽不能娶你却可纳你,且根本不必大事张罗,说纳便能纳,就是当晚洞房过了明面儿都使得,而娶妻前先纳妾也是常理,爹和娘自不会反对。“只要纳了妾,大哥便可将娶妻一事向后拖,直拖到王爷从京都回来,大哥再请王爷出面直接将你抬为正室,届时就是爹娘心里不愿意也是无法反对的。而至于什么三媒六聘迎亲拜天地那套俗礼……想来大哥知道你不会介意没好好操办,所以便果断做了这样的安排。“倘若大哥一早就发还你的奴籍,你成了自由身,大哥便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快的速度将你收房,没有媒聘、没有拜堂的婚事是不能算数的,他很清楚爹和娘绝不允他娶奴为妻,所以若不能尽快娶你或纳你,只怕这空当就要生出事端,说不准爹和娘还会暗中用尽所有手段向你施压——大哥便正是因此才没有销你的奴籍。“可惜……大哥这算盘打得虽好,却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他对娘的了解。大哥自小出家,一直未跟着娘过活,还俗后紧接着便被爹逼去了书院读书考功名,在家的时间少而又少,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娘怀我们时曾经发生的那件陪嫁丫头爬床的丑事,更不知道娘对这种事的忌讳,加上庄夫人向娘求配在前,他向爹娘述婚在后,这两厢里碰在一起,正正犯了娘的讳,不能成功是必然的。”原来如此——楚龙吟的计划原本无可挑剔,他既想让他的父母接受我(不管以什么方式),又想最大限度的保护我,他是个孝子,所以他的计划并没有以忤逆双亲的意愿为前提,他是个好男人,所以他的计划是把我的安全列为首位,而不是我的身份地位。能同时兼顾到这两个无法调和的冲突面实属不易,原本是两全齐美,原本可以顺利进行,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他的亲弟弟竟将他的计划破坏得支离破碎!听罢楚凤箫这一番话,我咬牙冷笑:“楚龙吟不是没有算到他母亲的忌讳,他只是没有算到他最信任最疼惜的亲弟弟会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他一刀!楚凤箫,你还算是个人么?”“在你的眼里我不一直就是如同不存在的么?连畜生都不是,那我又何必在意多做几件畜生不如的事来给你看呢?”楚凤箫淡淡地讥笑。“我要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我红着眼瞪他。楚凤箫眸子里闪过一丝愠怒,冷声道:“他的事已经与你无关,以后不必再问!”“你们是不是还关着他?你还在怂恿你的爹娘继续把他锁在房里不得自由、无法出府来寻我,对不对?!”我嘶吼。楚凤箫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挑起唇角笑得冷酷:“不是不让他出房,是他现在根本就出不了房。”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急声道:“你们把他怎样了?!把他怎样了?!”“没有喔……他只是病了而已。”楚凤箫冲着我笑,笑得阴凉刺骨。“什么——什么病?!”我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地疼。“唔……其实就是伤风,拉肚子,发烧上热,总是反复发作,才一好了就又病了,身体虚得很,一时半刻的只怕连床都下不了。”楚凤箫轻描淡写地答道。“你——你害他!是你害他的!你竟然——竟然给自己的亲哥哥下毒!”我扑上去狠狠咬住他露在被外的肩头,直恨不得生生将他的肉撕下来。楚凤箫既不躲闪也不推开我,任由我死命咬着他,在我耳畔轻声叹了一叹,道:“他不会有事的,情儿,不会伤到他的身子,多调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我亲他敬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呢?”我死死咬着他,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掉下来,一想到楚龙吟现在正在经受着的,我就心疼到无法呼吸——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他?我要怎么办?我根本斗不过楚凤箫,更莫说此时此刻自己也被囚禁着……我松开嘴,虚软无力地倒在枕上,楚凤箫伸手替我掖好被子,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柔声道:“你想要了解的我已经毫无隐瞒地全都告诉了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想对你说么?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再翻盘了,我只是怕你因此而郁结难过而已。事实上我并不介意把我的每一个计划都讲与你听,相反我倒是更乐意让你知道我为了你做过多少该下地狱的事。情儿,你现在可明白了你是斗不过我的?所以别再继续做无用之功了,一切都是徒劳,何不顺其自然,坦然接受眼前现实呢?”我闭上眼睛,将身体蜷作一团缩在被子里。今晚对我来说无异是一次更加巨大的打击,尤其得知了楚龙吟现在的处境,更是绝望中又添了心疼。然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内心的深处莫名地多了一股力量,这力量支撑着我没有彻底崩溃,这力量让我产生了不能绝望的信念——我要逃出去,我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救楚龙吟,他需要我,我更需要他!好吧,也许我是斗不过楚凤箫,也许我将要被他囚禁在这里十年八年,然而不管要多久,我都一定要逃出去,没有机会我就创造机会,创造不出机会我就等待机会,楚龙吟既然说过了要我好好等,那我就好好等着他,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要等多久。一有了这样的信念,我反而不再气急也不再悲伤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楚凤箫,淡淡道了声:“我困了。”楚凤箫或许以为我大概被他说动了心思,很是高兴地从身后将我拥住,轻轻吻在我的后脖颈上,温柔无比地道:“睡罢,情儿,你总有一天会想通的。我爱你,情儿,真的很爱你。”我知道现在的楚凤箫对我充满着警惕,所以短时间内我根本不可能抓住他的疏漏之处想法子脱身,而能令他放松警惕出现漏洞的办法……就只有忍辱依顺他。……也罢,我早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还有什么值得捍卫的?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所以此后的几天里我没有再对他假以辞色,虽然不可能主动示好,但也开始同他说上几句平常话了,这使他分外高兴,可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对我放松一丝警惕。正月十四的这一天,天气倒是不错,一早起来洗漱完毕,他如往常般替我梳头。我淡淡地开口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已经近半个月了,我与和锦堂说好了每七天送一回字样儿去的,这已是连着两次没去了,只怕将来他们要告我违约的。”楚凤箫笑了一声:“傻丫头,你与他们东家的千金是妯娌,谁敢告你违约呢?且你也可放心,这件事我早就替你安排好了,你忘了,我可是你的担保人呢,由我出面去与和锦堂中断这个合同,看在大嫂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更别说讨要违约金了。所以以后你就不必为这档子事操心了,家里我一个人赚钱足够养活你的。”——他早就断了我的收入来源,计划还真是周密。我淡淡应了一声,道:“我虽然不必再做生意,可也不想荒废了书法,你替我买套文房四宝,好歹让我白天有个事做。”楚凤箫听了很是高兴:“好啊,早该如此,情儿你又重新振作了呢!我今儿从府里回来给你带一套。还需要别的么?”“蜡烛,这油灯太暗,伤眼睛。”我道。“好,正该用蜡烛。”楚凤箫放下梳子,俯下身从后面将我拥住,“很高兴你开始想做些事了,情儿,这是个好的开始,放宽些心,你会越来越快乐的。”我偏了偏身子挣开他,微讽道:“我只是不想在这样的处境下还委屈着自己罢了。城里的商铺该有一些开张了罢?你去买副帐子来,把现在这个换掉,我不喜欢这颜色。”“好,好,换掉!”楚凤箫很是高兴,一迭声地答应着,“还有什么?情儿,你是主母,这房间想要怎么布置全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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