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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喜得麟子（第1页）

公元一九七一年一月十九日，农历腊月二十三、辞灶，传说中灶王爷升天的日子。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片片雪花肆意的挥洒，华夏鲁东云台地区千里江山完全笼罩在一片白雪中。位于东莱县城西北十五公里的尹家村已经早早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几个调皮的孩子欢笑着在漫天的风雪中嬉闹，不时响起一声清脆的鞭炮声。

茫茫白雪中两个身穿臃肿棉衣的女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匆匆走向村东，走在左边肩背药箱的中年妇女边走边大声问：“大妮儿，前几天我刚给你妈妈检查过，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她最早也得过了年正月初十前后才能生，怎么会提早这么多天呀？”

旁边一脸焦虑神色的年轻女孩重重叹了口气：“桂花婶，昨晚我爸爸回来过节，单位发了点儿年货，带回了一套猪下货，本来我姥姥要带着我们姐几个收拾，可我妈妈却非说我们从没收拾过，万一弄不干净没法吃，非坚持要自己弄，刚开始都还挺好的，可往锅里倒下货时我妈妈一不小心闪了下腰，当是我们就想送她去医院，可我妈非说没事在家躺躺睡一觉就好了。昨晚还没啥事，可今天半晌我妈妈肚子就疼得要命，姥姥说恐怕是要提前生，就让我叫您过来。”

桂花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妈妈生性要强，也不看看自己怀着将近九个月的身子，哪能再干重体力活。唉也是没办法，你爸爸上班不在家，里里外外老老少少啥事不得全仗着你妈妈。走，咱们快点走。”说着加快了脚步，一溜小跑冲向不远处一栋四间瓦房。

推开虚掩的院门，桂花婶和大妮儿快步走到堂屋门口，重重的跺了几下脚，拍落身上的雪花，桂花婶拉开了房门，堂屋里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左邻右舍，不时从西间传来产妇几声痛苦呻吟。满脸焦虑神色的周国昌赶紧迎了上来，嘴里连声道谢：“弟妹辛苦了，这么大的雪还麻烦你真过意不去。”

桂花婶赶紧摆摆手：“国昌哥说这些见外话干啥，好了好了你们大老爷们都到东间屋里吧，万一有事再叫你们，咱们娘们儿们赶紧的该烧水的烧水，冲点儿红糖水准备着，来俩人给我打下手。”说完径直走进了西间。

周国昌知道女人生孩子这种事大老爷们确实帮不上啥忙，于是赶紧招呼着几位邻居进东间，掏出盒大前门烟递给大家，看到前屋的尹大江突然记起人家托付自己的事，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黑人造革包，拿出两张票据递了过去：“大江大哥，我昨晚回来的太晚，今儿又赶上这事，也没顾得上给你送过去，这一张是缝纫机票、这张是自行车票，记得过了十五就去公社供销社买回来。”

尹大江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现在年轻人结婚讲究‘三转一响’，也就是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可这些紧俏物资全凭票供应，谁家里孩子结婚想买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这些大件彩礼，都得四处求人往往还是一票难得，与周围村子相比尹家村算是好得多了，这完全是靠了周国昌的缘故。往年大伙也是没啥办法，每当有孩子谈婚论嫁时都没少犯愁，可自从前年周国昌从武装部调到东莱县供销社当副主任后，只要是乡里乡亲求到门上，周国昌总会想方设法给大伙解决。

周国昌笑着摆摆手：“大江大哥就别说这些见外话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再说结婚成家可是一生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我也就是能给大伙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一边说话一边留意着外间的动静，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极度焦虑神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听着西间传来妻子尹云秀的阵阵痛苦呻吟，周国昌暗自焦急，他一边陪着邻居抽烟闲聊，一边暗自期盼着这痛苦的煎熬早点结束。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东间里的男人们都已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边抽烟一边留意着外间的动静。

当桌上座钟的时针指到中午十二点整时，西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东间里的男人们也都松了口气，几位邻居笑着给周国昌道喜。这是周家第五个孩子了，已经三十七岁的周国昌前三个孩子全是女孩，妻子因为没给周家生个男孩一直心怀愧疚，毕竟农村里一直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习俗，直到五年前才有了第一个儿子，本来依着他的意思有个男孩就行了，可妻子却执意想再生个儿子，哥俩也好有个伴。今天总算也是得偿所愿了，周国昌乐呵呵的说：“今儿个过小年，这小子倒会挑日子，以后生日倒也好记。”

桂花婶怀里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儿走了过来，嘴里笑嘻嘻地说：“国昌哥，快过来看看你家宝贝儿子。”

周国昌脸上乐开了花，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婴儿，低头看着怀里紧闭双眼、满脸皱皱巴巴的小家伙，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情由然而生，内心异常激动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亲小儿子，或许是被爸爸的胡茬扎疼了，小家伙哇哇哭了起来。

桂花婶赶紧接过孩子，嘴里笑着抱怨道：“你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大男人，连个孩子都不会哄。”说着把小家伙递给了一旁满脸期盼神色的姥姥：“大娘，快看看您这宝贝外孙，长得多俊，长大了一定是个招姑娘喜欢的俊小伙儿。”

老人乐呵呵地接过外孙，一边轻轻晃动一边低声说：“大宝贝别哭了，乖乖睡觉长大个。”或许是哭累了，小家伙在姥姥的怀里砸吧着小嘴呼呼睡着了。姥姥轻手轻脚的走进西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脸色苍白的女儿身边。

尹云秀看着正呼呼睡觉的小儿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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