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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英又问:“探视时,你与段氏说了什么?”“她口口声声说四妹活着,被我藏起来了,我问她是如何知晓的。”“你四妹活着?有她的行踪消息?”白英又看了姚昆一眼。姚昆无语,行了,这事又算到他头上了。他办案不利,居然也没查到。安若晨道:“我也只是听到传言,却从未有过我四妹行踪的真正线索。”白英却道:“可案录上明明记着,你四姨娘当时犯案,说的是你杀了四妹,可未曾提过半句你四妹活着一事。她劫你马车,是想为女儿之死讨回公道。”“她表面上是这般说的,但于马车前我抓到她时,她挨得我近,悄悄于我说了一句,说有人告诉她,我四妹活着,在我手里,让我把四妹交出来。我很惊讶,后来想明白了,她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四妹,且当众劫马车,闹得满城风雨,我这杀人罪名背上了,若想要自证清白,将四妹交出来才能解围。”白英一愣,这倒是合情合理,“你先前为何不说?”“先前那案子审讯时,我四姨娘说话颠三倒四,疯言疯语,太守大人英明,便并未中了我四姨娘之计,未定我的罪名。我说出来,对案情也无助益,且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四姨娘的疯话。大人看过卷宗,自然明白,自我四妹失踪后,我四姨娘便有些疯颠。我无法确定,自然不能乱说。但我心里疑惑,故而去监牢里探视,希望私下里只我们二人时,四姨娘能多透露些消息。”白英问:“她可曾透露什么?”“她说我四妹活着之事,是钱裴钱老爷告诉她的。她仍是坚持让我将四妹交出来。”白英这回转头看了看钱世新。钱世新面无表情,只认真听着。安若晨继续道:“我与四姨娘说,四妹逃婚离家,我亦逃了,钱老爷对我们恨之如骨。若是四妹还活着,真的回到了家,恐还会遭钱老爷的毒手。我爹爹就是个贪利忘义的小人,见着了钱老爷只会点头哈腰,唯命是从。钱老爷好幼女,盯上了我四妹,当初与我订亲,也不过是个幌子,因我四妹年幼,他恐直接谈亲事我爹爹不答应,后头会不好再谈。于是先订下我这门亲,然后再用玉石生意卡着我爹的脉门,再谈四妹同嫁。因着有我的这门亲在先,我带着四妹,能照顾她,这事似乎就没那么恶心无耻。这是他们的想法,但于我看来,恶心之极,我四妹亦吓得魂飞魄散,听得消息当场吐了,惹来我爹一顿教训。这事安府上下全是知晓,大人去一问便知。我四妹是怎么失踪的,是钱裴逼的。当时我爹恐我逃婚,将我打得半死锁在屋里,我四妹吓坏了,几近绝望,这才跑掉了,无人知道她的生死。”这些细节,白英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完,面色极难看。安若晨观察着,接着说:“我四妹生得貌美,人人皆知。大人去打听打听,她的美貌,谁不夸赞,这亦是我父亲心中最大的得意。他是打算等她十五及笄后,谈门好亲。但迫于钱裴的逼迫,只得同意将四妹嫁了。钱裴为了将我四妹弄到手,可谓花尽了心思。所以我告诉四姨娘,钱裴让她来劫我马车,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交出四妹,背后的意图不明而喻。别说我不知道四妹在哪儿,就是知道,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愿意还未将女儿抱暖,便送到那恶人手里被糟蹋吗?”安若晨顿了顿,从左到右看了三位大人一圈,道:“大人问我为何探监,与我四姨娘说了什么,便是这些。”三位大人皆是不语,白英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而姚昆颇是难堪,他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安若晨为了自保,将这祸事甩到钱裴那,而未严查钱裴一事,白英定会算到自己头上。姚昆看了钱世新一眼,钱世新皱着眉,似在深思。姚昆猜测钱世新也是倍感压力。所以他就说嘛,不要把安若晨逼急了,这姑娘越被逼迫就越是机敏,何况她手上还真是拿着不少把柄的。安若晨这时又道:“各位大人明查,表面上似乎四姨娘恨我入骨,实际上,她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我前几日摔伤卧床,二姨娘和我二妹来探病,我二妹说四姨娘托她来给我传些话。四姨娘想告诉我,说她想通了,她会拼了命地保护四妹,她说钱裴已经入狱,没人会再伤害四妹了。这些话,大人去问问我二妹便知。四姨娘与我早已前嫌尽释,我们的共同目的,是保护四妹。虽然不知她是否活着,虽然不知她在何处,但我们对她的心是一样的。四姨娘不恨我,我亦不会伤害四姨娘。陆大娘与卢大人、田大人更没有理由伤害她。我能想到会对四姨娘下手的,不是我爹,便是钱老爷。请大人明查。”姚昆忍不住再看了钱世新一眼,钱世新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交换了眼神。非常好,这事转眼便推出去了。白英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问道:“你们如何看?”钱世新抢先道:“大人,安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其中种种线索还待查验。我即刻安排,细审安家。而我爹爹,已在狱中,按说他与段氏没法接触,从前有什么怨结也拖淡了,倒不至于痛下杀手。但为了保险起见,查明是否幕后仍有估想不到的内情,可查一查探监名册,看他都与谁人接触说话。他要做此事,也只能是授意别人施为。再有,劫安姑娘马车一案,上回太守大人已经查明,是我父亲府中被撵走的一个轿夫干的。那轿夫离府多时,也不知集结了什么人,我们估计,恐怕是细作,利用了段氏与安姑娘的仇怨才做出这事,想趁机劫走安若晨,以控制前线战局。也许是细作为了灭口这才杀了段氏。这数种可能,都得认真研查。”白英沉思。细作!“若是段氏之死又与细作有关,那便是重中之重。也许段氏掌握着什么内情,而从前你们疏忽了。”他看了一眼姚昆。姚昆不说话。白英道:“那就劳烦钱大人速派人去查究这些,我与姚大人再钻究从前案录,找找破绽。”钱世新应了。白英转身对安若晨又道:“为了安全起见,安姑娘便住在这儿吧。有丫环伺候,也不会有所不便。姚大人找位大夫来,再给安姑娘瞧瞧病。莫让别人以为我们怠慢了才好。从前案情种种,也还需要安姑娘协助查办,许多细节内情,安姑娘才知晓。方才段氏一案,可不是得靠着安姑娘的消息才有新的进展,其他案子,也许也会如此。还望安姑娘莫要私藏,尽数告之才好。”安若晨心里明白,到了这一步,想说身体欠佳不能配合供述是不行了。于是安若晨问:“敢问大人,我四姨娘的尸首在陆大娘旧居中被发现,是谁人,何时,如何发现的?”姚昆道:“陆大娘的隔壁邻里,昨夜听到陆大娘屋内似有人说话,以为是陆大娘回来了。早晨发现陆大娘的屋门下面落了个发簪,断定是陆大娘遗落的,便去敲陆大娘的门。但屋内无人应,她便隔着院门往里看了看。院门缝隙大,正对着屋门,屋门未关,看到一双女子的脚横在地上,似有人晕倒在地。那人误以为是陆大娘急病晕倒,便赶紧唤人。岂料进去后发现不是陆大娘,却是一个陌生妇人的尸体。仵作验了尸,段氏大约是死于昨日夜里。而那簪子是段氏之物,想来是搬尸入屋里掉的。安老爷道,昨日他将安姑娘母亲的牌位请出,而段氏与牌位一同失踪,怕是段氏欲拿姑娘牌位引诱姑娘出来相谈借以谋害姑娘,不料却被姑娘所杀。”安若晨道:“我昨日是听说了母亲牌位遭辱之事。让陆嬷嬷与田大人今日去安府相问此事。”白英却道:“事后假意询问,借此掩饰自己不知情,也是凶嫌常用的手段。”换言之,安若晨方才说了一大堆,但他未查清之前,仍未排除安若晨的嫌疑。安若晨不慌不忙道:“段氏半夜偷了牌位,如何联络我?安家说她昨夜失踪,也就是说,白日里的行踪是清楚的,她可是全日在家?那在家中又发生了何事?大人们把凶嫌锁定在我与紫云楼里的人身上,是不是会忽略安家那头?卢护卫或是田护卫都是军中将官,身怀武艺,要杀人,为何用掐的?一掌便能拍死,一剑便能砍掉脑袋。处理尸体也是草率,为何会放在陆大娘家中?搬回四姨娘屋内伪装成上吊自尽岂不是好?这便罢了,怎地还会如此粗心掉落发簪不知,还弄出这般大的声响让邻里听到。”钱世新垂下眼眸,从前是听说安若晨反应极快口齿伶俐,也曾被她抓住钱裴的事情指责编排,但事关案情上还是第一次这般正面与其交锋,果然是思维敏捷。其实这事情确实破绽颇多,但在白英面前,压力巨大,加上已被囚禁,处境堪忧,她还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也算是个人物。姚昆不言声,安若晨这本事他太熟悉,他倒是好奇白英如何应对。只是他觉得安若晨用错了方法,她越是张扬了机智,白英对她就会越发反感。果然白英反驳道:“未一掌拍死,正是为了掩饰凶手会武。藏尸于无人空屋内,也许是为了掩饰段氏己死的事实,让人以为她离家出走失踪,以此达到其他目的。落下发簪虽太过大意,但也是人之常情。”白英顿了顿,道:“安姑娘放心,事实真相如何,我一定会查清楚。不止这案,姑娘莫忘了,之前还有一案,同样是田庆与陆婆子,卷入了一场命案中。那叶群飞的遗孀可就在中兰城里,等着我们还她一个公道。这倒是巧了,两件案子,都与同样的人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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