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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的谢端,浑然忘了他的这位养父兼邻居,要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拉扯他这张额外的、没有任何劳动力的嘴,要有多困难,又受过外人的多少帮助:
若不是经常有这些好心人,哪怕心里对谢家再有意见,也努力说服自己“稚子无辜”,为他们时不时送来粮食和日用品等补贴,谢端恐怕也早就被扔到大街上去靠讨饭为生了,哪还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可惜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坏种,改不了的。
于是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促使下,在对自己“生而高贵”的洗脑下,谢端在他的同龄人还在爬树、玩泥巴、用石头研磨野草当成做饭过家家的时候,就无师自通地开发出了一种格外残忍的游戏:
用开水烫蚂蚁窝,然后再把里面的蚁后挖出来用石头砸死。
可能有的正常小孩儿在尚未有“剥夺生命”这种概念的时候,也会玩过这样的游戏,用这个理由去为谢端的行径开脱也不是不行;但数年后,谢端做的事情,就让人再也没有办法为他洗白了:
在烫死、砸死、淹死了不知多少蝼蚁之后,他终于将毒手伸向了体型较小的鸟雀,将那些热乎乎的、带着柔软翎羽的小生命,活活捏死在手中;就连看见个鸟窝都要随手掀翻,再把里面的鸟蛋给统统踩碎。
他深知村民们对自己抱有成见,因此下手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甚至就连过了几年,他体型渐长,有了能够杀死猫狗等具备一定反抗能力的小动物的力气后,也绝对不会对村民们家里养的动物下手,而是去引诱流浪猫狗,将其殴打致死后再分尸泄愤。
就这样,谢端在人前端得好一张假面,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颇受村民喜爱的、无害又温和的形象;事实上,死在他手里的小生命们,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哪怕是再不把动物命当命的人,在听到这个死亡数量和谢端的年纪后,也会感到由衷的、入骨的恶寒。
而眼下,谢端在空空如也的厨房里巡视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任何活物存在,无法让他内心“终于能名正言顺杀人了”的喜悦之情落空的失望感与愤怒感转移平息,他便顺理成章地把目光转移到了水缸里的那个大田螺身上:
既然我找不到猫猫狗狗之类的、能出声的生物来虐杀,那就让你来顶一顶吧。正好上个出气筒小白猫已经变成一堆烂肉了,如果把你也剁成那个样子,正好还可以为接下来几日的食物做准备。
虽然你不会说话,杀起来不需要进行额外的戒备和准备工作,没有什么挑战性,但有这么个替代品,总比啥都没有只能在那里干生气要好。
于是谢端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扭曲的神色——说来也奇怪,每当要对什么动物下手进行虐杀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反而是最稳定的,看上去既不虚情假意也不过分癫狂,活像个“要去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因此显得十分郑重”的正常人——将手伸入水缸中,把那个的大田螺从水底抱了出来,放在一边的案板上,随即连擦都不擦一下螺壳上的水,也顾不得会弄脏衣服了,提起尖刀,隔着螺壳开口处的那层黑色硬壳就往里面狠狠一刺!
然而出乎谢端预料的是,他的刀下根本就没能捅到什么柔软的躯体,从入手的感觉来看,他捅到的分明是一团空气。
谢端:???
他难以置信地把这个螺壳拎了过来,粗暴地揭开上面的黑色硬片,便发现了一个令他火冒三丈的事实:
这个巨大的螺壳,虽然还像它正常个头的同类们活着时候那样,在入口处盖了个薄片;但实际上里面早就空空荡荡了,啥都没有,只有被他养在水缸里的时候,渗进壳里的一点清水。
或者说,更是因为这些清水的存在,便衬得他“养了一个空壳”和“一刀捅了个空”的行为,愈发可笑了。
他从水田里把这个大田螺捡起来带回家的路上,感受到的那种沉甸甸的重量,也不是壳里的肉带来的,而是这个螺壳,它自个儿本来就很沉。
——如果谢端对三十三重天上的那个赌约有所了解的话,就会明白,白水这是用法术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毕竟任谁看见这么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都会要么感觉害怕要么感觉恶心,总之不管哪种情绪反映到行动上来,都可以化作这么个结果:
走开啊,你这神经病!我不想见你!
说到底,符元仙翁封印住的,是白水的部分法力和记忆,好更加容易操控她,把她变成和自己一条心的人;但总归不至于真把她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毕竟如果真那么做的话,在本来就很内卷的秦姝面前,自己这两人就更没有胜算了。
只可惜谢端对此一无所知。
他是真心以为自己捡了个空壳回来,这才失望地把壳子扔回了水缸中,甚至打起之前那个“献上奇珍以求有个官做”的主意来了:
虽说当朝天子和太后都不太信这些中原的鬼神,但这么个稀罕物,总归也能卖几个钱吧?可惜现在天色太晚了,自己还需要休息。不如等明天一大早就出门去集市上,看看能不能卖几个钱;如果这家伙真的值钱的话,就用换来的钱去买个官做,也未尝不可。
谢端的行动力向来很强,就好像他对流浪猫狗笑眯眯地说“我要杀了你”之后,这些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见他的小可怜,就肯定会在最晚三日之内死于非命、死无全尸一样。
在决定了将这个螺壳拿去卖钱的第二天,谢端就起了个大早,想要去隔壁镇中一月一度的大集市上碰碰运气。
为此,他还特意去养父的面前,摆出一张“虽然我很穷,但是还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的好人脸来,将自己今日的安排告知了养父:
“我想去集市上碰碰运气,如果能碰巧遇到个喜欢这些稀罕玩意儿的有钱人,花钱买下它,哪怕今年地里没什么收成,我也能和叔父一起有口东西吃。”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体贴,果然当场就让这个面色黢黑的老农民红了眼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哎,果然我昨天产生的那种不对劲的微妙感全都是错觉。端儿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连在路边捡个稀罕东西,都想着要去卖钱补贴家用,而不是任由它荒废掉,我怎么能这么揣度他呢?
于是最后,谢端不仅成功汇报了自己的行踪,逃过了今日要下地的苦力“躲过一劫”,还让被感动得七荤八素的邻居养父拍着胸膛,一口应下了要帮他照看田地的活计。
然而等到了集市上后,事情的走向就和谢端所想的完全两码事了。
集市上什么人都有,来来往往十分热闹,自然也不乏下乡来讨个新鲜的有钱人:
毕竟在城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之后,在这种小地方尝个鲜也不是不行。况且这种大集市还专门给有钱人们的马车开辟了个干干净净的空地出来,他们只需要在马车里坐着,等着在外面跑腿的家仆们把买来的新鲜玩意儿送上门就行。
谢端对天发誓,他还看见个拿小泥人出来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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