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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兄长和我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春归叹道:“赵大公子在国子监进学,并不能在汾州耽搁日久,兴许当送母亲下葬,过了七七,我就要随他去北平,家里的事,今后都得拜托兄长,又兄长将来的婚事,我也并不放心全由兴伯祖作主,兄长还得听七叔七婶的意见为上,要若族里长辈有什么阻滞,再寄信给我,让我来斡旋。”
&esp;&esp;一番话倒是把少年说得红了脸:“我要替母亲守丧三年,你现在就说什么婚事!”
&esp;&esp;春归看了一眼在旁边老怀安慰一脸笑容的母亲,微抿着唇角:“兄长一贯知道家里,父亲最不耐烦这些俗礼,虽说守丧是为我们的真心,并不是出于礼规,兄长的婚事,也的确只能等到除服之后,但也没得说提都不能提的道理,总归呀,兄长就瞧着吧,你的婚事,族里这么多亲长,必定会早早盘算,不让人省心。关系你的终生大事,还是七叔七婶才能真正为你打算,我也是担心兄长因为过继为父母承嗣,防着诽议,不得不和七叔七婶生份了,大无必要如此,咱们家的事,咱们自己作主,理会闲言做什么。”
&esp;&esp;“我听你的,不理会闲言。”温润的少年认真说道:“只是姻缘一事,我暂时不想考虑,总得要等举试之后。”
&esp;&esp;华彬并不寄望着考取功名,就能攀附高门之女,但他既然过继承嗣,更是要把春归当作亲妹妹着想了,春归眼看要嫁入高门,未来夫婿品性如何还一无所知,华彬想的是若能早得功名,入仕为官,春归身后便多他一人依靠,他实在惭愧自己势单力薄,万一春归受人欺逼时没有办法挺身而出。
&esp;&esp;春归也知道华彬的好意,心中温暖,莞尔道:“兄长惯知我的性情,放心,无论将来是何处境,我总不会让自己委屈就是了。”
&esp;&esp;兄妹两在这说着体己话,却是不知汾阳城中,赵知州的长子赵兰庭,终于也在这日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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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赵家长孙
&esp;&esp;尹先生这段时间进入了一种团团打转、昼夜不分的繁忙模式,其中一大事件便是顾氏亲族相杀案,麻烦的倒不是顾华英,事实上这个顶着生员学籍的纨绔子,心性歹毒却没有刚强的“信念”,当被逮获,在张冲指控下,完全没想到会落得此番境地的他就慌了神,喊了两句冤枉,却被衙役手中的刑杖一吓,就白着脸招供了罪行。
&esp;&esp;这下子便会正式进入刑审程序,可负责诉讼的官员是通判,这人做为施良行的党从,怎么审理这桩罪证确凿的案件,会否还有变数,都是尹先生必须关注的问题——谁让知州老爷完全不顶用,直到现在还“卧病在床”“颐养天年”呢?别说和属官们斗智斗勇,就连弹劾荣国公郑秋的奏章,都让他抓了几天头皮还写得辞不达意、苍白无力,最终也只能让尹先生代笔。
&esp;&esp;可就算尹先生忙得连老婆的面都几天不见,这日他从衙堂回到书房时,一眼瞧见傍着直棂半窗坐着,正悠悠闲闲品着茶水,手持一卷书册的赵大公子兰庭少爷时,仍是讶异得被门槛绊了脚,刚站稳就直揉眼,揉了眼似乎还是不自信,快步靠近,伸手就去捏赵兰庭的胳膊,又抬了手,张着指头,冲着脸就伸过去。
&esp;&esp;赵兰庭终于是侧头躲开了尹先生的“手钳”,抬起书册往他手臂上一打一架,似笑非笑:“藜苋兄,再是多时未见,也不用动手动脚吧?”
&esp;&esp;藜苋不是尹仁兄的字,是他自己拟的号,取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的意思,很受赵太师的认可,却被赵大爷取笑为自矝,回回以此作为称谓,都带着些讥趣。
&esp;&esp;尹寄余现下却不在意,他往书案这头的玫瑰椅上坐下,仍瞪着两个眼珠:“大爷怎么来了汾阳?”
&esp;&esp;赵兰庭反客为主,借着尹寄余的“小江团”,斟出一杯给他:“老爷写了信来,让我往汾州侍疾,我当然不敢耽搁,至于让仁兄舍了眼珠子往地上丢?”
&esp;&esp;“不敢?”尹寄余挑着半边眉,显然对这两个字不屑一顾:“大爷真要和老爷耍机巧,必定能让老爷一个理字都说不出还惭忸着是自己无理取闹,莫非是……大爷没收到在下送去的信?不知晓老爷摧您来侍疾,是另有意图。”
&esp;&esp;“仁兄那封告密信,紧跟着家书就送到了我手里。”
&esp;&esp;“那大爷就这么由得老爷和夫人的算计了?”尹寄余撇嘴摇头,在他的认知中,赵大爷可不会如此乖顺。
&esp;&esp;“卑幼婚姻,自当奉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是老爷、夫人的算计呢?”
&esp;&esp;对于这位大爷的一本正经,尹寄余只能付予呵呵一笑:“大爷是个什么性情,就别在尹某跟前扯什么礼法为上的幌子了,怕不是在北平,也受不住晋国公的一再逼婚了吧?”
&esp;&esp;“晋国公确然对我青眼有加,热情似火。”赵兰庭倒是承认了这话。
&esp;&esp;“在下就不明白了,晋国公的嫡长孙女,那位董姑娘真是炙手可热,自从及笄,晋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的脚踩平了,晋国公偏偏就看准了大爷,就算没有老夫人的热心,晋国公也一意要招大爷为孙婿,大爷怎么就偏不领情,宁肯被夫人算计,娶一个门来日未卜
&esp;&esp;自诩智械的尹寄余,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忽视了这一点:“对呀,刘氏和张冲母子,是顾老太太的陪房,顾老太太必定脱不开干系,但就凭蛛丝马迹,顾姑娘究竟是怎么判断出主谋是顾华英,顾老太太只不过是被孙子游说才给予配合,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判断,顾姑娘也不可能针对宗家诸人各自性情,制定如何逼问真相的计策,才让这背水一战赢得如此漂亮。”
&esp;&esp;“看来仁兄,还是低估了这位顾姑娘的机智和细致呀。”赵兰庭其实也心生好奇,暗暗打算着日后把顾姑娘娶了进门,再询问这一个疑惑。
&esp;&esp;尹寄余却道:“我这几日,都在思忖顾姑娘的手段,通过族老游说顾济渝夫妻纠缠质问张冲虽说简单,可那狸猫绞脏腑、群鼠上房柱又是怎么做成的?尤其是那群硕鼠,在下到场的时候,竟然还没有散去,我也试着驱赶了下,一点作用没有,尹某百思不得其解,听说过驯犬甚至驯虎的,可还从没听说过能有驯鼠的奇人,大爷您博学,可想得通顾姑娘用的是什么手段?”
&esp;&esp;“这我还真是闻所未闻。”赵兰庭也越发好奇了。
&esp;&esp;“总之,我们家这位未来大奶奶,可不敢把她看作弱女子,大爷虽说足智多谋,怕也难以降服这么一位妻室。”尹寄余竟很有些期待,要万一大爷和大奶奶斗智斗勇起来,可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esp;&esp;赵兰庭睨过去一眼,不肯让尹寄余兴灾乐祸:“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几分,未来内子若真是个一味贤良隐忍的,夹在祖母和夫人之间怕有受不尽的委屈,反而这位顾姑娘,颇为要强,且还机智,倒可能游刃有余。”
&esp;&esp;尹寄余挑着眉梢,心说大爷你现下只管嘴硬,就没听说过男子娶妻,不求贤良温柔,竟求刁钻古怪的,就让我睁大双眼,看你被算计为难时,还能不能这样轻松愉快。
&esp;&esp;突地就想到正事:“大爷既然赶到,也好替在下分担分担,尤其是弹劾荣国公郑秋的奏章,由大爷捉笔,必定能把郑公置于众矢之的,就连施良行也不敢替他理辩。”
&esp;&esp;“也好。”赵兰庭十分任劳任怨,只是还没等尹寄余喜笑颜开,又追加一句:“不过就尹先生这两年的劳业,怕是不能承当现领的薪资,私以为,减上三成,将将是‘受享勿逾份外’。”
&esp;&esp;尹寄余愕怔,直到眼见着赵大爷施施然往外走,才连忙追赶出去:“大爷,我的大爷,这事可还需商量呀,您可不能摞下一面之辞,就减了我的薪水,我可还要养家糊口的!”
&esp;&esp;“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卑膝奴颜,仁兄既自号藜苋,当视钱财如糞土,放心,我满足不得仁兄衮衣玉食,还能照顾藜口苋肠,成全仁兄冰清玉洁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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