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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总统先生?”
总统听到帕格这么死乞白赖地追问,就带着倦容对他笑了笑。他在衣袋里掏来掏去。“今天早晨我跟马歇尔将军有过一次有趣的谈话。这就是从谈话中得出的结果。”
他给维克多-亨利看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他自己潦草的笔迹:
战斗准备状况——1941年6月1日
地面陆军力量13%
(主要缺乏:各种武器;迅速扩充;训练不全面;选拔兵役法案即将满期。)
陆军航空兵团0%(各有关部队正在训练、扩充中)
正当一面面美国国旗从他面前飘过、海军铜乐队大声奏着星条旗永不落的时候,维克多-亨利读到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字。这当儿,罗斯福还在搜寻另外的字条。他一面接受从他面前昂首阔步地走过的水兵们的敬礼,一面又递给帕格另一张字条。这是另一个人用绿墨水写的,最后一行用红笔圈了起来:
公众对战争的态度——1941年5月28日
如果“没有旁的办法打胜”就参加75%
认为迟早要参加80%
反对我们马上参加82%“交还我吧,”罗斯福说。他把字条又收了去。“帕格,这是我那次演说后的第二天,特地搜集来的数字。”
“先生,护航是海军的任务。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咱们要是卷入战争的话,”总统一边朝着一簇向他欢呼的学童爽朗地笑着,挥着手,一边说。“而一旦护航就势必卷入战争——希特勒会马上占领法属西非,他会把德国空军调到达喀尔,从那里还会跳到巴西。在巴西,他又可以新开辟一些潜艇修理坞。亚速尔群岛就成为他的囊中物了。现在喊着要护航的人们完全看不到这些。还有一个不容情面的事实
是这个百分之八十二——全国人民百分之八十二不赞成打仗。百分之八十二!”
这时,那个海军老兵坐直了,眨巴着眼睛,嚼动着他那副瘦颚骨和那张松弛的瘪嘴。“啊,这个阅兵可真好哇!我还记得当年我列队从林肯总统前边走过的事儿呢,”能细声细气地说。“总统就站在那儿,他本人,穿的是一身黑。”老人瞥了罗斯福总统一眼。“可你穿的是一身白。还坐着,嘿嘿。”
维克多-亨利听到这话,窘得把身体一缩。可是罗斯福却畅快地笑起来。“唉,你说对了。每个总统的做法都有些不同。”他在长烟嘴上点了一支香烟,吐了一口烟。一片棕色的童子军队伍走过去了,他们的头部和明亮的眼睛都转过来朝着总统。他向他们挥着帽子。“帕格,直到目前为止,我们今年比去年多生产了百分之二十的汽车,看来国会决不会授权给我让它停下来。哦,伦敦怎么样?你还没提出任何人来呢。”维克多-亨利迟疑不决地提了三个有名气的海军少将。
“我知道他们,”总统点了点头。“事实是,我心目中想的是你。”
“那不成吧,总统先生,我们对方皇家海军派的是将级军官哩。”
“噢,那容易安排。我们可以暂时把你提升为海军少将。”
由于这个意外,也许还由于烈日当头,帕格感到头晕眼花。“总统先生,您是知道的,派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喂,帕格,先别来这套。说实在的,我还是愿意把你留在目前的岗位上。决定谁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武器和供应是个重大任务。我很高兴你在干这件事,因为你有见解。不过,你还是要考虑着伦敦。”
“是的,是的,先生。”帕格把老兵送回养老院,又回到堆满了工作的办公桌去。他办完了一大堆公事,就步行回家,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机会。全市都处在节日的静寂中。康涅狄格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夜晚的空气清馨爽人。考虑着伦敦!
坐在杜邦圆场长凳子上的年轻情侣们转过身来笑着,目送这个穿白色海军服的壮实男人阔步走过,嘴里哼着的歌曲是在他们中间有些人还没出生的时候流行的。
“嘿,怎么回事啊?”帕格一进起居室就大声嚷道。“香槟?你干吗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谁的生日?”
“谁的?你这老傻瓜,”罗达站了起来。她穿了粉色的绸衣,显得光艳动人,两眼泪水晶莹。“你不知道?你猜不出来吗?”
“我想我大概把日子都记糊涂了。”
“这是维克多-亨利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
“你喝醉了?我的生日在三月。”
“唉,我的天,男人有多么笨!帕格,今天下午四点,杰妮丝生了个男孩!可怜的人,你当上爷爷啦,他的名字就叫维克多-亨利。我也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奶奶啦。可是我高兴极了。我高兴极了。啊,帕格!”罗达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们一边喝着香槟——很快就喝光了一瓶,一边谈论着这件大事。杰妮丝和她的娃娃都很好。这只小象的重量足足有九磅半!罗达曾赶到海军医院去隔着玻璃望了望他。“帕格,他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她说“一个红润的小复制品。”
“可怜的孩子,”帕格说“他也会象我一样不走桃花运。”
“亏你说得出!”罗达大声说,逞能地吃吃笑着。“你还不是挺走运吗?不管怎么说,杰妮丝和娃娃要住在咱们这里。她暂时不打算把他带回夏威夷去。这么一来,房子问题更得很快决定下来。帕格,刚好今天我又使狐狸厅路的那个老奶奶减下五千元去!要我说,咱们赶快买下来吧。那片漂亮的草地,那些多么好的老榆树!亲爱的,咱们好好享受一下晚年吧。亨利奶奶和爷爷,咱们一道过个有派头的暮年。咱们总要有许多富余的房间好让孙儿孙女们住。你不这么想吗?”
维克多-亨利凝视他的妻子好一会儿,她都开始感到奇怪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做了个左右手心朝上托的奇怪姿势。
“好,老婆婆,告诉你,我太同意你的想法了。咱们一定搬到狐狸厅路去,咱们一道度过晚年。说得好。”
“啊,多么好哇!我爱你。明天上午我就打电话给沙勒罗瓦代办所。好,我现在去看看晚饭怎么样了。”她摇摆着穿绸衣的苗条臀部,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帕格把香槟酒瓶往他杯子里倒空了,可是只淌下了一两滴。他轻声唱着:
可是对,我们没有香蕉,
今天,我们没有香蕉。三个星期以后,德国人侵入了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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