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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小兵小箭的,顶个屁用!就像汉人的丝绸一样,手一扯就碎了!”
“左谷蠡王,您大概没吃过那玩意儿的苦头。千户长,你应该知道吧,你的一支百人小队不就是在与格尔木部起争执的时候重伤了么?”国相慢吞吞地说着,又塞了块肉到嘴里。
千户长不说话了,左谷蠡王皱紧了眉头,心里还是不服气,但又说不过国相。
看着似乎有了定论,头领才放下手中的刀,“那就这样,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外关,格尔木这只狐且慢慢来,倒是碧落这头慢慢开始学会顶角的羊得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一说到碧落,几个人再度精神起来,断事官率先开口:“碧落那群汉人,觉得自己已经是只鹰了,待大汗的铁蹄一踏上那美丽的丝绸,就能让他们知道,云雀是永远成不了鹰的!哈哈哈哈!”
千户长与左谷蠡王也跟着笑起来,“听说那里的男人都像柳树软弱,这样的男人能保护自己的国家么?哈哈……”
“我还听说,他们的器水很干净,待我们攻破他们的天都,我要牵我的马儿去那边喝水!”
头领听着他们大声谈笑,不由也展眉轻笑,手中的酒樽没再停过。
国相静静地听了会儿,却始终没露半丝笑容,直到头领发现并询问时,他才叹了口气,“碧落人也有他们厉害的地方,比如他们有兵法,比狐狸还狡猾,比如他们有火器,我曾听说南边打仗的时候,碧落就拿出了火器。第三,别忘了,我们还有东边的敌人——突利!如果格尔木是狐狸,那突利可就是草原上的苍狼。他们贪婪而不讲信义,到时候也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
“哎!国相大人老是担忧这担忧那的,打就打了呗!打仗整天要讲究那些,那还打个鸟!如果突利来了,咱就打回去不就得了!担心啥!”左谷蠡王立时站起来拍了拍胸脯,“大汗!请任命我为前锋,我要砍下那个姓闻的小子的脑袋!”
“有你机会!”说着,众要都笑起来,火势渐旺起来,烤得那羊油滋滋地往下滴,整个毡帐里一片肉香。
天都在接到闻谚的简书急报后,局势更为紧张混乱,且这情形已渐由朝廷转向民间。民间倒是一力主战,然在朝局上,却仍有半数的朝臣主张立即乞和,甚至有些官员在这当口大力批驳前些日子才颁下的‘府兵制’的可行性。
然而即便如此,已然决意倾力一战的女皇未露半点意思,孙永航也隐在暗处,对于相渊的种种试探,他回应得模棱两可,一时倒让这只官场上的老狐狸摸不清方向。
然而说摸不清方向,到底还是有方向的,信王的心里,是和的。选边儿站,是朝臣最为严峻的考验,相渊也多少有些料到目前的场面,虽半数多的臣子主和,然而女皇一日不决断,一日便悬着那颗心。对于信王的猜忌,也不可谓毫无迹象,但自己却日已无那个翻云覆雨手去改变立场了。
或许尽量低调些,才是自保之道吧。正因存了这个心思,相渊倒于整个朝局里颇为清醒,看着一些初出茅庐却又一心想往上的朝臣一应巴结着信王,大力主和,他反而隐约地渗入些不安来,这番声势,如若女皇真心主战,只怕信王这棵大树势必得先行连根拔除啊!
所料几乎极快地就应验了,甚至未曾给相渊以准备的时日。
二月初十,刑部的司田主郎中元驿上呈了一份《刑案勘录》,兵部员外郎即刻见缝插针地就近日全国各地因府兵制而起案件,递上了一份《论府兵之七大害》的表折,台谏左拾遗又有一份《兵难》,上书一十七款不能用兵之由,以及一十二条当前之碧落无以抗匈奴之实。
这后两份表折一经掷出,恰似一锥扎向了冰盖,瞬间断裂了整块的守衡,整个冰架迅速破裂瓦解,冰下的流动的锐意刹时浮出台面。
孟物华瞅准了机会,端王瞅准了机会,明远亦瞅准了机会,本是两派朝臣的交锋,甚至是主和派略过一头,然而当一切都浮上台面,当主战派的身后赫然站出了女皇,主和一派便似那艳阳下的冰雪,悄然融消,垮得太过迅速。信王忽然就孤立起来,原先的唯他马首是瞻,忽然间一切都越过了他,《市马令》一出台,紧接着,《征兵令》又颁,户部抽紧了骨头,却牵出一件大案来。
二月二十,当榆泉再度失守,闻谚退守梧郡的消息传至天都之际,孟物华亦将户部清算出来的库存量上报了女皇。
粗略估算,若按碧落每年税收均衡及各地粮仓储备,可供支持战备军饷三年又五个月,但目前实际库存却不足列帐的三分之一,余者尽成了朝中官员的外债,无法回收。
孟物华捅破了那层纸糊的窟窿,并且上附了所有列帐的官员名单,朝臣至此才知晓,原来之前的不动声色,不过是冷静的旁观,如今是要一一清算了。
首当其冲的即是信王,户部由端王接手之前便由信王打理,如今竟查出国库三中之二俱成外债,那如何了得!
因借贷官员中亦包括皇室子弟,女皇便明令刑部并宗人府严格查办,追回失款。虽未曾明言查办信王,然此冲却是任何人都看得明白的,信王无奈,只得引咎离职待审,相渊亦紧跟着被撤了兵部尚书一职,调任吏部,随后又被贬为礼部员外郎,一月后,再贬为铸印局掌事,负责各省各部各级官员官印,以及特印、文印等,已然失尽权力。
至三月底,朝局大变,朝臣调动频繁,不过短短两个月工夫,天都官员,甚至包括戍边将领、行军司马,以及重镇知州尽数汰换,就如同这初春的雪,融得恁快,整个碧落都步入了紧张备战的紧张又严酷的时段。
“小姐!小姐!老爷被调去铜州锦河了……小姐!”春阳急急奔进园子,秋芙院此际冷冷清清的,有些阒静,阶旁的落叶未曾扫去,险些滑了春阳一跤。
柔姬一惊,手中的茶盏便一晃,茶汁尽倾泼在襦裙上。
春阳见着,立时抢上前替她擦拭,口中还直呼:“小心烫着!”然而手中绢帕才碰着衣裙,春阳眉便一紧,“怎么是冷的?”她抬起脸,“小姐,您喝冷茶?!”既而气愤,“这起小人!尽会瞅着人势,没一个长着良心!平日里得好处的时候不记得了……”
柔姬听得心中厌烦,又酸苦,就立时打断她,“你方才急着跑进来,想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春阳瞅了柔姬一眼,又忙垂下头,只说道:“老爷今儿刚接到……外调的令,说是要去桐州锦河当知……监察使,去看一回。”她说得支吾。
饶是已经删改的消息,柔姬听得仍是怔住了,转念间,眉宇已现焦色,“怎么好好的,皇上就要外调爹爹呢?爹爹年纪也大了,去铜州又远,他怎么受得了这折腾!朝廷里难道没人了?”
春阳咬住了唇,良久才强笑着安慰,“小姐,不是有话说‘能者多劳’么!老爷是深得皇上倚重的重臣,代天监察地方啊,很正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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