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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摸了摸她的头发,长叹口气,半晌才问道:“我不是点了你的睡穴么,你怎么会追来?”“是公主,公主找人解了我的穴道,告诉我你居然撇下我一个人走了。”莫研气呼呼地抬头看他,突又想起一事,忙松了手,自怀中掏摸出一个小瓷盒,“公主说这是她父皇在来时给她的九转清心丸,说是珍奇得很,能治好多病,说不定也能解毒。大哥,你服下试试。”毒入心脉,任凭再服下任何药物,也如隔靴搔痒,展昭心里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怕伤莫研的心,并不说什么,顺从地服下。莫研的心里也没底,干脆把所有药丸都倒了出来,兜在展昭手中:“大哥,一气全吃了吧,说不定效果会更好。”展昭微微一笑,依言全部服下。把小瓷盒往旁边随手一丢,莫研怔怔地瞧着展昭,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走吧。”展昭朝她柔声道。“去哪里?”展昭想了想:“向西走吧,西边有大漠,听人说大漠落日极美,我也想去瞧瞧。”“好,我们就向西去。”莫研点头,将展昭扶上马背,她在前牵着缰绳缓缓而行。“大哥,以后你都不许点我的睡穴。”“好。”莫研侧头望了望他,又接着回过头来烤兔子。他二人就在这荒野之中慢吞吞地向西而行,并不拘什么,累了就坐下来歇歇,饿了便抓只野兔或是逮了野鸟来吃。夜风微凉,展昭倦倦地半靠在石上,看着漫天星光,闻着烤肉的香味,低低笑道:“小时候,我和哥哥偷了别人田里的地瓜,烤了吃,现在想起来,那味道真是香得很。”莫研回眸一笑,伸手来刮他的脸:“原来南侠也会偷东西,而且还是偷吃的东西,没羞,没羞!”展昭握了她的手,直起身子来,微笑道:“那你小时候偷过什么?”一问出口即后悔,生怕引她想起不快之事,又改口问道:“对了,你师父究竟是何人?我瞧你二哥哥的功夫很好,那你师父的功夫肯定更了不得。”莫研摇头道:“师父平常懒得很,从来不练功。他除了陪师娘,就是喜欢到处逛,他功夫好不好我也不怎么清楚。”“原来你还有师娘,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师娘我也没见过。”莫研将烤好的兔子撕下一条腿来递给给展昭,“我们住的地方,后面有片很安静的树林,我记得小时候里头有一间小竹屋,师父常常去那里煮茶听雨,说师娘就在里面,可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去都从来没有见过她。”展昭先是听得有些糊涂,接而一想,问道:“想来,是你师娘早已登仙境。”“大哥,你怎么知道?真是聪明。”莫研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师娘定是武功登峰造极,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痕迹都未留下。有一次我足足在林子里守了三天,就想看一眼师娘的模样。后来二哥哥骂我笨,说师娘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除非我能看见鬼。”说到“鬼”字时,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展昭瞧在眼中,心中暗叹口气。莫研接着又道:“原来,师娘曾经在那间竹屋里住过,所以师父舍不得离开,就在旁边又另外修了房子住了下来。后来竹屋禁不住风吹日晒,有些烂了,我们又常常在屋子里嬉闹,师父怕屋子突然倒下来伤了我们,索性就把竹屋拆了。那时,我以为拆了竹屋,师父一定会很伤心,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模样,还笑眯眯地到林中弹琴唱歌,说是在陪师娘。”展昭听到此处,点头叹道:“因为你师娘就在他心里,竹屋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莫研奇道:“大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所想?我二哥哥也是这么说,还骂我总是被俗物牵绊,愚不可及。”展昭微微一笑,其实他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若是自己,也会将深爱的人深藏在心中,终其一生,亦不会相忘。“你师娘走了那么久,你师父还时时念着她,她若地下有知,心里必定欢喜。”他平平道,似乎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若我走了之后,你若也像你师父这般快快活活的,我也会欢喜得很。”猛然间听他这么说,莫研仿佛被大锤重重敲了一记,怔了半天未说一语,良久才道:“大哥,难道你不喜欢我陪着你么?”展昭微笑道:“你现在不就陪着我么?咱们若都活得好好的,我自然喜欢你陪着我,可我不要你陪着我死。”“我不怕死。”莫研直直地望着他。“我知道。”展昭柔声道,“可是你若死了,这世上便没有人会像你那般想着我,念着我。”莫研一怔:“还有包大人、公孙先生、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公主……”“他们都不是你。”展昭打断她,温言道,“我只想你一个人念着我,就够了。”莫研怔怔地望着他,呆愣了许久,眼中滚下泪来。展昭用衣袖替她擦去,强忍住苦涩,口中笑道:“乖,不哭。你以前不是说过么,人总是要死的,就算活不了多久,那也是多一日便欢喜一日。”“我现下才知道,这种事轮到了自己身上,原来这么难受。”莫研哽咽道,“大哥,你服了公主给的药,不一定会死,对不对?”展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只能道:“是啊,不一定会死,可也说不准。所以,这些日子咱们才非得快快活活的过。”莫研眼眶尚红,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已是展昭和莫研走后的第三日了,赵渝没有他们的丝毫消息,也不知道耶律菩萨奴在何处。她因伤未愈,不能出帐,又恐引人怀疑,也不敢派人去打听耶律菩萨奴是否已回到大营。这日夜间,赵渝心中甚是烦闷,将侍女都赶了出去,独自持卷而读,眼睛却只盯着烛泪点点滴滴,心思早已不知在何处……一声极轻微的撕裂布帛之声自身侧不远传来,她回过神,转头望去,只见一黑影自牙帐缝隙飞快穿插进来,正待张口呼救,那人已揭下低低兜在头上的斗篷,露出脸来。“是你!”赵渝极力按捺住心跳,让语气显得平静。耶律菩萨奴却顾不得与她说话,箭步上前吹熄了蜡烛,帐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若在往日,此时赵渝定要大声尖叫,将帐外侍卫唤入。可此时她却仍旧安安静静地半靠在榻上,没有丝毫慌乱,使得耶律菩萨奴捂住她嘴的动作显得十分多余。他讪讪松开手,压低声音道:“情非得已,还请公主恕罪。”“不要紧。”他手掌的余温尚在脸颊上,赵渝脸有些红,庆幸在暗中他看不见。“展昭怎么不在营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紧接着问道。赵渝深吸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告之他,并摸黑自枕下取出展昭的信递给他。“这个家伙!怎么不等我回来。”耶律菩萨奴听罢,忍不住低低咒骂道。他明白,展昭离开大营,亦是为了怕连累自己。“展护卫走了已有三日,我不知……”她咬咬嘴唇,“我不知道他此时是否还尚在人间。”“我得马上去找他,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他草草施了一礼,“这些日子,我碍于身份,对公主多有得罪,还请公主多多包涵。”“我明白,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赵渝低声道,语气甚是轻柔。耶律菩萨奴点了点头,迟疑一瞬又问道:“公主,你的伤可好些了?”“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赵渝在黑暗中轻咬着嘴唇,“倒是你,要当心展昭所说的那个细作。”“嗯。”帐内安静地仅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他在原地立了片刻,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返身自缝隙中飞快离去了。帐内,赵渝也不点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静地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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