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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看着宦者渐渐冰冷的尸体,又狠狠的踢了两脚,旋即唤人入殿,道:&ldo;拖下去。&rdo;太极殿中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住长乐宫。听宦者禀报,王太后放下竹简,道:&ldo;送出宫葬了。官家那里另外派人,以后行事小心。&rdo;&ldo;诺!&rdo;胡淑仪拨亮灯火,看着摇曳在屏风上的暗影,低声道;&ldo;阿姊,重阳节后要起风了。&rdo;王太后摇摇头,叹息一声:&ldo;风雨早至,不过是大些罢了。&rdo;&ldo;南康在信中怎么说?&rdo;胡淑仪坐回屏风前,关心的看向王太后,&ldo;淮南郡公当真答应,许太后和妾的族人到仇池为官?&rdo;&ldo;不只。&rdo;王太后示意大长乐守住殿门,道,&ldo;此次发四州之兵,意在打通西域之路。到时,打下北边的州郡,官缺定然不少。按照南康的意思,仇池不过是暂时安顿,如有真才实干,必能更进一步,说不得,你我两家都能借势而起!&rdo;胡淑仪攥紧衣袖,几乎控制不住指尖颤抖。&ldo;阿姊……这事真能成吗?&rdo;&ldo;成不成,我都赌这一回。&rdo;王太后沉声道。&ldo;如今朝廷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郗方回年事已高,如今权重,将来却不好说。他可没有桓朗子桓幼子这样的兄弟,也没桓敬道这样的儿子。&rdo;&ldo;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早不是一条心,琅琊王氏欲重掌权柄,吴姓高门也在暗中谋划,朝廷表面不见如何,实则早已经暗潮涌动。长此以往,建康必要生乱。&rdo;胡淑仪脸色微白。&ldo;一旦乱起,你我未必能够保全性命。想要寻到一条生路,总要赌上一回。&rdo;王太后加重声音,&ldo;看看南康和新安,阿妹还不明白吗?&rdo;胡淑仪抿紧嘴唇,下定决心,道:&ldo;我听阿姊的。&rdo;&ldo;其实,先帝早做出决断。&rdo;王太后低声道。&ldo;先帝?&rdo;胡淑仪面露诧异。&ldo;官家登基以来,下诏皆用传国玉玺,天子金印未用一次。&rdo;王太后似在说给胡淑仪,又似在自言自语,&ldo;之前我不能确定,借清理太极殿,命人仔细搜寻,已有十成肯定,天子金印不在宫中。&rdo;&ldo;阿姊是说,官家丢了金印?&rdo;胡淑仪双目圆整,满脸震惊,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天子金印丢失,可是天大的事!&ldo;未必是丢。&rdo;王太后道,&ldo;先帝病重之时,新安突然离开建康,徐淑妃自请殉葬,再加上先帝的遗诏,一件件联系起来,阿妹还没有头绪?&rdo;胡淑仪没有出声,事实上,她已经吓得没法出声。&ldo;所以,我才说先帝早有决断,而你我今日所行,不过是为家族寻一条生路。&rdo;亦或是一条从龙通天之路。良久,胡淑仪终于压下震惊,找回失去的声音。&ldo;妾唯阿姊之命是从!&rdo;与此同时,谢府之中,谢安同谢玄也有一番长谈。两人谈话时,一封书信摆在榻上,内容并不长,末尾落有桓容私印,却让叔侄俩久久不能平静。&ldo;叔父,桓敬道此举何意?&rdo;&ldo;结盟。&rdo;谢安言简意赅,道,&ldo;顺势瓦解会稽侨姓。&rdo;谢玄眉心拧出川字,再看桓容书信,神情愈发严峻。&ldo;既如此,侄可代叔父写信回绝。&rdo;&ldo;为何要回绝?&rdo;谢安挑眉,神情淡然,和谢玄形成鲜明对比。&ldo;叔父?&rdo;谢玄面露不解,思量片刻,脑中灵光闪过,顿时了悟,&ldo;叔父之意,此对族中有利?&rdo;&ldo;然也不然。&rdo;谢安摇摇头,对谢玄道,&ldo;桓氏欲让扬州牧,我若接下,势必压过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有扬州在手,纵然是郗方回,对我也要顾忌三分。&rdo;谢玄颔首。&ldo;然而,我与桓氏之盟亦将现于世人。届时,陈郡谢氏将踏上一条荆棘之路,选对则通天路,更能荣耀百年。若是错了,我将粉碎碎骨,谢氏一族都将元气大伤。&rdo;&ldo;叔父,&rdo;谢玄迟疑片刻,开口道,&ldo;桓敬道有北上恢复中原之心。&rdo;&ldo;我知。&rdo;谢安垂下双目,看着已将冰冷的茶汤,道,&ldo;汉室存,则士族高门存。一旦华夏尽入胡贼之手,所谓世家传承、祖宗荣耀,不过是一场虚话。&rdo;看看留在北地的高门,如今都是什么境况?华夏不存,家何存焉!&ldo;桓敬道不是桓元子。&rdo;谢安端起漆盏,不顾茶汤已冷,仰头一饮而尽,&ldo;他有恢复中原、结束乱世之心,我意助他一臂之力!&rdo;至于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究其根本,打天下和坐稳天下,完全是两回事。谢玄沉默片刻,开口道:&ldo;叔父,侄请率家将随军北伐。&rdo;&ldo;决定了?&rdo;&ldo;是!&rdo;&ldo;好。&rdo;谢安点点头,道,&ldo;既如此,你尽早准备动身,朝堂之事无需挂心,一切自有我来安排。&rdo;&ldo;诺!&rdo;&ldo;明日朝会之后,无妨给王子敬送去拜帖。&rdo;谢安突然提起王献之,谢玄一时有些茫然。&ldo;你能想到之事,以王子敬之才,未必不会想到。&rdo;谢安笑道,&ldo;说不得,你二人还能结伴北上,路上倒也不会寂寞。&rdo;顿了顿,谢安仔细打量谢玄,看得对方不自在,才叹息道:&ldo;你有玉树之名,终不及王子敬之貌,实有几分遗憾。&rdo;谢玄:&ldo;……&rdo;容弟口中的&ldo;抽风&rdo;&ldo;不着调&rdo;,或许就是叔父这样?长安之行一朝会之后,王献之未在台城久留,急匆匆登上马车,打道回府。三月之前,郗道茂身怀有孕。这是长女夭折之后,相隔数年,夫妻俩再闻喜讯。王献之欣喜若狂,族中长辈也是松了口气。王献之身为琅琊王氏嫡支,同王彪之并立朝堂,今后有可能成为王氏族长,若是一直没有嫡子,对全族人来说都是个心病。东晋时期,士庶有别,嫡庶分明。如桓大司马压制嫡子,扶持庶子,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桓容身怀晋室血脉,如若不然,南郡公世子未必不会改封。琅琊王氏诗书传家,凡事从古礼、遵祖训。虽不至将庶子做奴仆对待,在继承人方面,始终不会乱了规矩。假如王献之没有嫡子,他的继承人不会首选庶子,而是亲兄弟的嫡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士族规矩如,千百年传承下来,绝不会轻易打破。王献之归心似箭,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府内。偏偏有人&ldo;不识相&rdo;,半道将他截住。看着身着朝服,头戴进贤冠的谢玄,王献之实在没法摆出好脸色。&ldo;幼度何意?&rdo;王献之皱眉。&ldo;子敬莫要误会,玄实有要事相商。&rdo;谢玄本不想如此,奈何送出的拜帖皆如石沉大海,压根没有回音。叔父让他拜访王子敬,结伴北上,实有意借机缓和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关系。可惜王献之不给面子,突然生出左性,压根不打算理会谢玄。实在无奈,谢玄只能在朝会之后拦人,用最&ldo;粗暴&rdo;的办法达成目的。听完谢玄的解释,王献之总不好强行走人,折中一下,请谢玄过府,也好仔细听一听,对方究竟有何要事。两辆马车行过秦淮河北岸,车厢上的标志引来路边人的注意。贾秉坐在牛车上,令健仆减慢行速,看着王献之和谢玄一前一后擦身而过,不由得微微挑眉,片刻后道:&ldo;不必再去乌衣巷,去青溪里左卫将军府上。&rdo;&ldo;诺!&rdo;牛车掉头转往青溪里,贾秉合上车窗,靠在车壁,思量着今日所见,当下铺开绢布,写成一封短信,只能归家之后,立即放飞鹁鸽,将建康变化尽说于桓容。台城的反应不出预料,吴姓也不是问题,高平郗氏因郗方回而起,终有短板,就如当初的桓氏,不被顶级高门接纳。加上郗方回年事已高,高平郗氏实不足为据。&ldo;若是郗景兴在,怕不会如此简单。可惜啊。&rdo;贾秉摇摇头。郗愔和郗超反目,满朝皆知道。郗融固然有才,到底不及郗超。并且,他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在郗愔入朝后镇守京口。如若不然,他怕是更乐于辞官让印,每日里清谈养生,远远躲开官场和兵权。&ldo;英雄末年,却无可托付之人。&rdo;想到这里,贾秉不免叹气,生出几分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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