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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秦珏把话说完,已被秦璟一把按住肩膀。&ldo;阿兄?&rdo;&ldo;去东院。&rdo;秦璟道,&ldo;正好我要去见阿母,事情可以路上说。&rdo;&ldo;诺!&rdo;兄弟三人穿过回廊,一路行往刘夫人居处。秦珍和秦玦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秦玖所行全部讲了出来。&ldo;阿兄带兵在外,同胡贼厮杀,数月不回西河,怕是不晓得这些事。&rdo;秦珍眉心微皱,显然是对秦玖存下许多不满,&ldo;说起来实在闹心!&rdo;&ldo;大兄之前被召回武乡,本是阿父做的决定,他给阿母的信里却在埋怨阿兄。阿母回信劝说,他仍不改,气得阿母足足三月未给他书信。&rdo;&ldo;大兄信中怎么说?&rdo;秦璟表情不变,看着空中飘雪,周身凝聚冷意。&ldo;还能怎么说,都不是好话。&rdo;秦珍嘟囔一句,不满道,&ldo;他倒是给阿母送信讨饶,却不说自己错了。气得阿母更不想理他,直说就该拿鞭子抽,抽过一顿就清醒了。&rdo;说到这里,秦珏突然插话,好奇问道:&ldo;阿兄,阿母真抽过几位兄长鞭子?&rdo;&ldo;这个嘛,&rdo;秦璟微微侧头,看着好奇的两个弟弟,一瞬间似想起旧事,身上的冷意消去不少。&ldo;的确抽过。&rdo;秦珍和秦珏互看一眼,都是一脸的愕然。&ldo;真的?&rdo;&ldo;阿母手中有一条绞银鞭,我和二兄、三兄都挨过。估计大兄也一样,只是我没亲眼见过。&rdo;&ldo;嘶‐‐&rdo;秦珍和秦珏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显然无法想象,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嫡母会抄起鞭子抽人。见状,秦璟当场笑出声音,犹如冰雪初融。&ldo;实则并不痛,只为让我们记住教训,莫要再犯错。&rdo;一个人笑与不笑,区别竟如此之大,实在难以想象。秦珍和秦珏看过多次,仍觉得不可思议。&ldo;我幼时顽劣,没少被阿母管教。二兄、三兄也是一样。&rdo;秦璟的声音带着回忆,比先时温和许多。&ldo;阿嵘性子好,阿母教训过一次,下次绝不再犯。阿岚和阿岩出生后,阿母很少再动鞭子,等到你们落地,阿母的鞭子已藏入箱内,自然是见不到。&rdo;早年间,秦氏坞堡夹在几方势力之间,秦策隔三差五就要出堡击敌,每次出征就是一场诀别。刘夫人和刘媵守在堡中,遇情况紧急,同样要披甲登上城头。最惨烈的一次,坞堡出现奸细,堡门被冲破。奸贼将胡贼引入堡内,欲擒杀刘夫人和出生不久的秦璟。就在那一次,秦璟的庶母抱着他的庶兄做饵,引开了杀气腾腾的胡贼,也保下了年少的秦玖等人。战后,刘夫人不顾残兵,执意出堡搜寻,结果就见到了被钉在地上的张媵,身上的血流干,双目仍死死盯着一处土丘,直至入殓仍不肯闭目。秦璟的庶兄死在土丘后,一箭穿胸,落入狼腹。刘夫人在张媵的坟前立誓,必为母子两人报仇。她活着一日,定会断绝凶手血脉,一个不留!誓言字字带血,犹在耳边。秦璟懂事后,刘夫人言说旧事,将誓言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待查明吕婆楼是带兵攻入坞堡的贼首,也是射杀张媵母子的元凶,秦璟便发誓,只要他一息尚存,绝不放过氐秦吕氏一脉!&ldo;阿兄……阿兄?&rdo;秦璟忽然走神,实在太过罕见。秦珍和秦珏连唤数声,总不见他回应,心下担忧,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才让阿兄如此?正疑惑时,迎面走来数名婢仆,为首者身材极高,可比寻常男子。眼窝凹陷,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相貌迥异于汉人,明显有胡人血脉,甚至就是个胡人。&ldo;郎君。&rdo;婢仆走到近前,福身向三人行礼。&ldo;夫人闻郎君归来,甚是心喜,命奴请郎君往院中。&rdo;&ldo;我正要去拜见阿母。&rdo;秦璟道。婢仆再行礼,侧身让到一边。秦璟三人越过婢仆,踏过铺着薄雪的青石路,抛开秦玖之事,转而说起秦珍和秦珏的课业。&ldo;张参军不在堡内,舆图和兵法由谁教导?&rdo;&ldo;夏侯将军教授兵法,刘参军讲解舆图。&rdo;&ldo;夏侯将军随阿父征战多年,名震北地,能随他学习是尔等之福,勿要淘气才是。&rdo;兄弟三人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朔风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三人抵达院中,身上已披了大片银白。婢仆见三人走过院门,立刻福身行礼,并将三人引至正室,随后下去准备茶汤。室内铺着地龙,纵使未燃火盆,也是温暖如春。一盏立屏风靠墙摆放,刘夫人和刘媵坐在屏风前,身前摆着十几卷竹简,其中两卷已经摊开,记载着去岁的田亩收成以及库房进出。&ldo;阿母。&rdo;秦璟三人扫去身上的落雪,除下斗篷,走进内室。秦珍和秦珏退立旁侧,秦璟正身下拜,面向刘夫人行稽首礼。&ldo;儿不孝,让阿母惦念。&rdo;刘夫人放下竹简,看向跪在面前的秦璟,缓声道:&ldo;起来吧,你在外征战数月,我的确担忧惦念,今能平安归来,实是大慰。&rdo;&ldo;诺。&rdo;秦璟坐起身,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腿上。秦珍和秦珏这才行礼落座。婢仆送上茶汤和糕点,刘媵亲手将竹简归拢,逐一放入箱中,随机就要起身告辞。刘夫人拦下她,道:&ldo;留下吧,一起听听。&rdo;&ldo;诺。&rdo;刘媵顺势坐到刘夫人身侧,扫一眼秦珍和秦珏,见两人明显带着心虚,不禁暗中摇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天生的直肠子,半点藏不住话。大公子日前来信惹得阿姊生气,他们恰好在旁,听得一清二楚。此番四公子归来,两人急匆匆去往正院,不用深想就知道要做什么。看向面上不透半分的秦璟,再看看压根不敢同自己对视的两个儿子,刘媵当真手痒。做了就做了,摆出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以勇猛果敢著称的秦氏郎君?!不是阿姊吩咐,她都想拿出鞭子抽这两个一顿!秦珍和秦珏低着头,避开刘媵的目光。秦璟同样垂首,收敛锋锐,端起漆盏,送到唇边饮了一口。&ldo;阿峥。&rdo;&ldo;儿在。&rdo;&ldo;你之前受伤,如今可全好了?&rdo;&ldo;回阿母,伤已痊愈。&rdo;&ldo;那便好。&rdo;刘夫人夹起一块糖糕,送到秦璟面前,道,&ldo;这是南地的新花样,滋味很是不错。&rdo;&ldo;谢阿母。&rdo;看着一举一动透出生疏的儿子,刘夫人忽觉心酸。她知道秦璟不是故意,而是太长时间离开西河,母子再见,总需些时日适应。但……刘夫人叹息一声,疲惫的放下竹筷。&ldo;阿峥,近月的事情,你从阿岢和阿岫嘴里听到了吧?&rdo;秦珍和秦珏正吃糖糕,不期然听到这句话,同时噎住,忙饮下半盏茶汤,才将堵在嗓子眼的糕点咽了下去。秦璟斟酌片刻,方才开口道:&ldo;阿母,如是大兄之事,儿确已知晓。&rdo;&ldo;你如何看?&rdo;秦璟抬起头,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ldo;阿母?&rdo;&ldo;阿峥,你们都是我子。&rdo;刘夫人看着秦璟,酸楚藏在心底,表情中不露分毫。&ldo;我之前以为阿嵁钻了牛角尖,是受身边人唆使。经过这些时日,该看的总会看明白。如果他自己没有心思,旁人再挑唆也不会犯下糊涂事。&rdo;&ldo;阿母……&rdo;&ldo;你父为何会召他回武乡,又为何不让他继续带兵,我一清二楚。&rdo;秦璟没再出声,十指一点点收拢,指尖牢牢攥入掌心。&ldo;你父不想让我知道,但他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既然发生,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rdo;刘夫人声音渐低,刘媵担忧的看向她,&ldo;阿姊。&rdo;&ldo;无事。&rdo;摇摇头,刘夫人继续道:&ldo;事到如今,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父的处置太轻,非但不会让阿嵁认错,反而会让他在错路上走得更远。&rdo;&ldo;阿母……&rdo;&ldo;且听我说。&rdo;刘夫人抬起右臂,示意秦璟暂莫出声,&ldo;如果秦氏没有称王,这种处置纵有偏颇,也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如今却是不同,阿嵁不会反省,只会越想越不甘心,路越走越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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