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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昱仍是咳嗽，连个眼神也欠奉。司马道子不以为意，继续道：&ldo;阿姊口口声声教训儿子，自己却不思留在建康侍奉父皇，儿以为实是不孝！&rdo;&ldo;滚！&rdo;司马昱抄手丢过一只漆碗，碗里是凉透的汤药。凡是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经手的汤药，他从不沾一口。&ldo;父皇？&rdo;&ldo;朕说滚，没听到吗？&rdo;宦者送上温水，司马昱服下半盏，勉强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哑声道：&ldo;不想立刻气死朕，就立刻给朕滚！不然，哪怕朕死了，褚蒜子也没法让你们坐上皇位！&rdo;这话说得太明白，司马曜和司马道子都是脸色骤变，心知亲爹态度坚决，自己绝讨不到半点好处，只能躬身行礼，退出太极殿。刚刚走到阶下，迎面遇上徐淑仪。司马曜停下脚步，司马道子则视而不见，直接迈步走过。徐淑仪突然出声：&ldo;殿下且慢。&rdo;&ldo;淑仪有事？&rdo;司马道子斜眼。&ldo;确是有事。&rdo;胡淑仪款步走近，面上带笑，上下打量着司马道子，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司马道子愣了一下，旋即暴怒。&ldo;你敢打我？！&rdo;胡淑仪悠然轻笑，身后的宫婢宦者一齐上前，拦住跟着司马道子的内侍。有两人直接站到司马道子身侧，牢牢控制住他，任凭他如何暴怒，就是不动一下。这样一幕，同司马道福被欺时何等相似。只是角色换人，司马道子从欺人者变成被欺者。&ldo;如何，滋味好受吗？&rdo;徐淑仪再次抬手，又狠狠给了司马道子一巴掌。&ldo;威胁我女，凭你也配！&rdo;&ldo;昆仑婢生的奴子，天生粗鄙，敢言将我女做成人彘，信不信我将那昆仑婢先投进陶瓮？！&rdo;&ldo;你敢？！&rdo;&ldo;为何不敢？&rdo;徐淑仪冷笑道，&ldo;休说你不是皇太子，即便是，新安是你长姊，我乃你之庶母，教训你理所应当。反观奴子所行，不知礼仪，不晓分寸，有褚蒜子支持又如何？难道她能一手遮天，对抗满朝士族？简直笑话！&rdo;&ldo;淑仪此言过了。&rdo;司马曜不能继续旁观，无论如何都得出声。&ldo;过了？&rdo;徐淑仪再次冷笑，&ldo;奉劝殿下一句，奢望终是奢望。莫要以为万事握于掌中，到头来黄粱一梦，不知要哭上几回。&rdo;道出这番话，即命人放开司马道子。&ldo;陛下仅有两子，皇室宗亲却非无人。&rdo;徐淑仪的声音仿佛带着毒液，一点点侵蚀两人的神经，&ldo;殿下如何认定，皇太子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rdo;&ldo;投向褚太后？看看东海王的下场，最好想想清楚！&rdo;司马曜陷入沉默，神情间阴沉不定。司马道子表面愤恨，终有几分色厉内荏。徐淑仪长袖一甩，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转身走向殿门，再不理会两人。司马昱早得宦者回报，并未予以追究，而是拍了拍徐淑仪的手，道：&ldo;莽撞了。不过，倒是让朕想起你刚进王府的时候，道福的性子终有几分随你。&rdo;&ldo;陛下，&rdo;徐淑仪靠在榻边，举起绢帕擦着司马昱的嘴角，轻声道，&ldo;新安去了姑孰，不在建康，妾陪在陛下身边。有陛下在，妾什么都不怕。&rdo;&ldo;若是朕……&rdo;司马昱迟疑了一下，后半句话终没有出口。&ldo;妾和陛下一起。&rdo;徐淑仪娇颜带笑，美眸含泪，轻声道：&ldo;陛下身边的位置是阿姊的，妾知道，妾不敢争。只求陛下怜惜，能给妾一个地方容身，让妾能伴在陛下身边，哪怕是墙角也好。&rdo;&ldo;你啊。&rdo;司马昱长叹一声，徐淑仪靠在他的胸前，喃喃道：&ldo;不怕陛下笑话，这些年来，妾怕过许多，如今却是什么都不怕。只求陛下怜惜，能下一份旨意，待到那一天，赐妾一觞酒，许妾穿上夫人衣裙，让妾能生生世世都陪着陛下。&rdo;尾音落下，徐淑仪合上双眸，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浸透绣着龙纹的薄绢。司马昱望着帐顶，干枯的大手抬起，落在徐淑仪的脑后。&ldo;朕应你。&rdo;幽州，盱眙送出为司马奕求情的表书，桓容不敢有丝毫放松，接连召贾秉荀宥等人商议，并给盐渎送去书信，叮嘱桓祎，一旦有建康不稳的风声传出，绝不要轻举妄动，务必听取石劭建议，守好盐渎，莫要让他人趁机钻了空子。&ldo;明公不宜此时入建康。&rdo;荀宥正色道，&ldo;纵有诏书金印，终究根基尚浅，无法服众，极可能为他人做嫁衣。&rdo;&ldo;仲仁言之有理。&rdo;贾秉接言道，&ldo;仆以为，比起建康，明君更应关注姑孰。可提前命州兵进驻寿春，寻机拿下豫州！&rdo;抢渣爹的地盘，桓容半点不心虚。他只担心会引来桓豁和桓冲不满。如此一来，刚有进展的关系又将退回原点。&ldo;明公尽管放心。&rdo;贾秉一派淡然，仿佛桓容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ldo;大司马重病不起，建康或许蒙在鼓里，江州和荆州未必半点不知。&rdo;桓容点点头。&ldo;两位小公子遇上变故，大司马如要托付身后事，必当择其一。&rdo;桓容继续点头。历史上，桓温视桓玄为继承人，但在弥留之际，仍将手中势力交给桓冲，为的是保家族安稳，避免被他人趁机侵吞。&ldo;如果明公没有官爵，事情绝无转圜。然而，&rdo;贾秉话锋一转，&ldo;明公提前加冠，爵至郡公，执掌幽州，文治武功皆为不凡。且同江州、荆州有契，只要道明厉害关系，两位使君绝不会轻易动刀兵，甚至会帮忙说服桓氏族人，共推明公。&rdo;道理很简单，桓冲桓豁实力相当，无论谁接下桓温手中势力，平衡都将被打破，对桓氏未必是好事。桓容则不一样。身为桓温嫡子，良才美玉之名传遍数州。年未及冠，已是官居刺使，爵位同桓温比肩，超过几位叔父。由他接掌桓温留下的地盘和势力，并给桓冲桓豁让出部分利益，不说百分之百，也有七成以上的可能做到&ldo;皆大欢喜&rdo;。&ldo;如明公许可，仆请往江州一行。&rdo;贾秉开口道。&ldo;秉之要去江州？&rdo;&ldo;然。&rdo;贾秉点点头，解释道，&ldo;仅是书信往来，终存在几分变数。仆请往江州，当面言说厉害，确保明公大计无虞。&rdo;&ldo;如秉之去江州，仆请往荆州。&rdo;荀宥接着道。桓容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不担心两人表现不好，以致计划生变。而是担心表现太好，引起两位叔父爱才之心，直接将人留下。&ldo;明公无需担忧，仆自有脱身之计。&rdo;贾秉微微一笑，和荀宥交换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想起某人一言不合就放火的爱好，桓使君默然无语。放这危险人物出去，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叔父？大雨将至咸安二年，元月，晦日贾秉和荀宥离开盱眙，分别由一队州兵护送，前往江、荆两州。为保途中不生变故，桓容钦点典魁、许超随行，再三叮嘱二人，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两位舍人安全。桓容由县公升为郡公，贾秉等由县公舍人摇身一变，成为郡公舍人。同样没有品级，地位和权利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桓容曾想为贾秉请官，上表朝廷选他为一县之令。贾秉想都没想，当场婉拒。理由十分简单，和钟琳不同，他有才智谋略却非内政人才。与其授他县令，莫如用来拉拢吴姓。&ldo;仆才具有限，为一舍人足矣。&rdo;贾秉不想选官，桓容没有勉强。仔细想想，非常时机，选他为县令的确不合适。待拿下豫州，需要派亲信之人坐镇，届时再议此事不急。两队人马匆匆离城，除怀揣桓容亲笔书信，更带有数车表礼，金银绢布珍珠彩宝，几乎样样不缺。桓刺使不差钱。这些礼物全是敲门砖。比起联合两州的好处，再多的礼都不算什么。两人离开不久，又有一支队伍从盱眙出发，日夜兼程赶往姑孰。这支队伍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联系司马道福，解决金印之事；二是设法同司马奕会面，将桓容上表求情之意讲述清楚。做好事不留名绝非桓使君作风。司马奕聪明的话，理应晓得他目的为何。不晓得也没关系，只要来人当面讲清，想装糊涂都不可能。以目前的局势，摆在司马奕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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