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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2页）

&esp;&esp;笸箩里放着一尾巴掌大的河鱼并一把绿油油的野菜，程大嫂的儿子贵儿今天出城，去了上河边的同窗家，带回几尾鲜鱼。

&esp;&esp;程大嫂念她家中有病人，两人如今落魄至此，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可给赵权吃的，本要分两条给长亭。

&esp;&esp;长亭哪里肯要，如今已经年节下了，家家都在备年货，程大嫂带着儿子本就度日艰难，家中也常常不见荤腥，长亭自然不肯收，那程大嫂性子又爽脆利落，拿了个笸箩硬要给长亭装上，长亭实在推拒不过，便捡了一尾收下。

&esp;&esp;长亭刚推开房门，便见赵权立在桌边正要倒水喝，长亭“呀”了一声，放下笸箩便快步上前扶住赵权，口中担忧道：“相公，你怎么下床了，你先坐，我来给你倒水。”

&esp;&esp;赵权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咳了两声后，眼神温柔地看着长亭，由她扶着坐在了床边。

&esp;&esp;长亭手脚麻利地替赵权倒了半碗水，口中道：“相公，喝水。”赵权想来是渴了，就着长亭的手将半碗水喝了个干净。

&esp;&esp;长亭见赵权眼中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心下宽慰了不少，柔声道：“相公，还要水吗？”

&esp;&esp;赵权嘴角微扬，朝长亭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声道：“怎么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esp;&esp;赵权自然不知道长亭是去城里给大户人家洗洗晒晒去了，长亭只告诉他她去帮忙做些针线上的伙计，好安赵权的心。

&esp;&esp;长亭替他理了理衣襟，扶他在床上躺下，笑道：“我与程大嫂做完活后去了趟药铺给你拿药，所以回来有些晚了，没遇到什么事，你别担心。”

&esp;&esp;赵权抑制不住咳了一阵，长亭忙给他抚着胸口顺气，直至赵权缓了过来，长亭方道：“相公，你先躺躺，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esp;&esp;赵权虚弱地点了点头，长亭对着他笑了笑，替他掖了掖被子，端着笸箩转身进了灶间。

&esp;&esp;近两日赵权的病有所好转，身子似乎轻快了些，有人搀着还能下地了，长亭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松。

&esp;&esp;这些日子以来，惊惧、惶恐、无助、担忧一直充斥着她的心，自她醒来后，一直是赵权体贴入微地照顾她，两人虽然过得有些清贫，可她却从未为柴米油盐操过心，可一朝赵权倒下，她才发现赵权从前竟是为她顶起了一片天。

&esp;&esp;一同帮工的人见她虽是荆钗布裙的农妇打扮，却掩不住一副好颜色，知道她守着一个病弱的相公，天天出来跟她们这些妇人一起做粗活给相公瞧病，谁不暗暗称奇，替她不值。

&esp;&esp;有那长舌的妇人也常在她面前多嘴，劝她何不另寻个出路，何必干守着一个废人，长亭虽是老实，却也总是顶回去：“我相公是天下最好的相公，再没有人比他更好，守着他一辈子我也愿意。”

&esp;&esp;别人见她一副痴相，虽是暗地里笑她傻，有的倒也佩服她能如此死心塌地地对着一个病人。

&esp;&esp;很多事她虽是懵懵懂懂，可赵权对她的好她却是明白的，她对他的心别人自然也不会懂。

&esp;&esp;这些日子以来，长亭学着做所有的事，洗衣烧饭，担水劈柴，轻的重的样样都做，如今早已熟稔得很，她挽起袖子，往木盆里打了些水，从笸箩里拿出那把野菜，一根一根地将根上的泥洗得干干净净。

&esp;&esp;这把野菜还是长亭和程大嫂回家时去采的，天寒地冻也没采到几颗，程大嫂一并都给了长亭让她带回来给赵权做鱼汤。

&esp;&esp;长亭想着今晚能给赵权好好改善伙食，心里热热的，手脚也麻利了许多，洗干净野菜后，又照着程大嫂说的，千辛万苦地把鱼也收拾了出来。

&esp;&esp;外间天色已经渐渐黑尽，长亭生火烧水，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整个灶间，土灶中的火苗闪烁不定，映着长亭忙碌的身影。

&esp;&esp;长亭将饭菜端进屋，屋中黑黢黢的，她倒是已经习惯，借着外面的月色她把饭菜放在了桌上，又拿出火石点燃了油灯，屋中这才有了些许光亮。

&esp;&esp;赵权翻了一下身，似是醒了，长亭在床边坐下，柔声道：“相公，起来吃晚饭了。”赵权撑着坐起身来，由长亭扶着下了床。

&esp;&esp;粗陋的桌面上放着个大海碗，里面是乳白鲜绿的鱼汤，正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赵权眉眼柔和，却想起了他与长亭跌落谷底的那些时日，长亭日日为他做的便是鲜鱼汤，如今再见这鱼汤，怎不叫他百感交集。

&esp;&esp;长亭在旁本有些欢喜，笑道：“相公，你快尝尝我做的鱼汤，这鱼是城外上河里刚打上来的，新鲜得很，程大嫂说鱼汤补人……”

&esp;&esp;说着抬眼注视着赵权，赵权的脸棱角分明，瘦削了许多，凤目凛凛生威，脸上却有些蜡色，病气总萦绕在眉间，长亭心中莫名一酸，忍不住伸手抚着他的脸，低声道：“你看你最近都瘦成这样了……”

&esp;&esp;赵权垂眼看着长亭，昏暗的油灯映着她的眸子似是发光，可细看去眼中却似是含着一层水光，他心中百般柔情，却有些酸楚，只柔声道：“我没事，过一阵就好了，别担心。”

&esp;&esp;长亭似是想起什么，收手对赵权笑道：“相公，快吃罢，一会儿汤该冷了。”

&esp;&esp;鱼汤果然鲜美，赵权近来一直缠绵病榻，哪里好好吃过饭，不过汤药吊着，口中也没甚滋味，今日倒被这鱼汤勾起了久违的口腹之欲，竟就着鱼汤吃完了一碗饭，连那一大碗野菜鲜鱼汤也吃得七七八八，长亭嘴角一直带着笑，服侍赵权吃完后，收拾了碗筷去了灶间。

&esp;&esp;长亭心情舒畅，将赵权用过的碗筷打水洗干净后，把灶台上方才盐腌的野菜根端了出来，自己在锅里盛了剩下的半碗饭，倒了半碗开水泡饭，就着野菜根一个人就凑合一顿晚饭。

&esp;&esp;野菜根有些苦，长亭倒是不觉得，她心里盘算着晚上赵权睡下后，她恐怕又只能去程大嫂的院子里打水洗衣服了。

&esp;&esp;赵权这几日神思清明了许多，长亭自然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帮人洗衣，只能晚间等赵权睡下了再偷偷去程大嫂家打水洗衣，虽是麻烦程大嫂了些，但好在赵权一直也没发现。

&esp;&esp;长亭正想着，却听身后一人声音响起：“你在吃什么？”

&esp;&esp;长亭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转身过去，对着赵权却有些慌乱，结巴道：“相、相公，你怎么出来了？”

&esp;&esp;赵权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掩着嘴，咳了几声后，抬脚进了灶间，又问道：“你吃的什么东西？”

&esp;&esp;长亭侧头看了看身后的饭菜，心里却有些发虚，低头嗫嚅道：“没吃什么，我就是有些饿了……我……”

&esp;&esp;赵权绕过她，一眼望到破旧的灶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碗里有几根红红白白的野菜根，寒酸得连碗底都未铺满，另一个碗里还剩下小半碗水泡饭，饭粒被水泡得惨白，渐渐失去热气。

&esp;&esp;赵权默了一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抑制不住心中翻腾的血气，猛烈地咳了起来，长亭早知道不能让赵权知道这些，忙扶着他给他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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