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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工作只想做（第4页）

&esp;&esp;“我小时候，就在那里坑过我爸很多钱。最夸张的一次，我求着他买了一棵圣诞树，大概有半人高……回家之后，差点没被我妈把他连人带树扔出家门。”

&esp;&esp;心里漫起一点惭愧，可万姿不由自主勾起唇角。过去是堆甘蔗屑，咀嚼残渣会疼痛流血，但也有淡淡的甜。

&esp;&esp;“真的，现在想想，我拉着我爸做的蠢事可多了。”一根根扳着指头，她笑叹着细数，“涂填色书，给芭比娃娃做衣服，还一起养那种绿毛小鸭子……”

&esp;&esp;“绿毛小鸭子？”显然听得极入神，梁景明挑眉，“绿毛？”

&esp;&esp;“……你没有买过那种彩色小鸭子吗？放在大框子里卖的？两叁块钱一只？”这回轮到万姿诧异了。

&esp;&esp;不过细思也合理，彩色小鸭和精品店一样，太有特定的地域感和年代感，他一个香港土生土长的小孩，自然不会有体验。

&esp;&esp;“怎么办，”笑容泛起一丝苦，她靠上他的肩头，“我们真的有代沟。”

&esp;&esp;“我是没养过，但我们没有代沟的。”他把她搂得更紧，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以前也养过金鱼之类的宠物，我听得懂。”

&esp;&esp;万姿沉默。

&esp;&esp;她想告诉他，彩色小鸭和金鱼不一样，和任何宠物都不一样，那是一种有限定期的天真与美丽，注定速朽又人工。但她真不确定，他能听得懂。

&esp;&esp;就像她儿时也是不懂的，所以当精品店进了一批小鸭子时，她被那种毛茸茸的可爱击中，要爸爸给她买下一只。

&esp;&esp;“不是不给你买。”

&esp;&esp;可一向有求必应的爸爸摇了摇头，蹲下来望着她：“我怕你会后悔。”

&esp;&esp;“不会的……我想要小鸭子……”

&esp;&esp;七八岁的她，听不进道理却拥有武器。最擅长用哀求用呜咽，跟父亲打一场硬仗，直到在泪眼婆娑间，看见他托着一只荧光绿小鸭子，递到她面前。

&esp;&esp;“好了好了，别哭了。”

&esp;&esp;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忆犹新那鸭爪踏在掌心的温热，小蹼张开成两把小伞，懵懂又亲切地踩着她，似乎天然跟她要好。一路被呵护长大，终于她也知道了，呵护他者是什么感觉。

&esp;&esp;于是她叫小鸭子“小小万”，因为从小到大，她和爸爸互取过好多外号，几乎每星期更新一轮。那周，爸爸是“老万”，她是“小万”。

&esp;&esp;然而这昵称，准得像是谶语。

&esp;&esp;小小万，的确没活过一礼拜。

&esp;&esp;是她发现它的尸体，在寒潮过境小城的第一个早晨。

&esp;&esp;她一直没有哭，即便小鸭眼睛紧闭，身体僵硬，小蹼直直地紧缩着，两把小伞收起来了，也收起了一切生机与活力。她只是被爸爸牵着，呆呆地向楼下空地走去，呆呆地看他挖出一个浅坑。

&esp;&esp;然后，他把小小万放了进去。

&esp;&esp;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死亡。在浓绿毛色被盖住的那刻，她终究泣不成声。

&esp;&esp;泪水这么透，这么软，可以松动泥土，渗入地下，却唤不醒一只小鸭，一缕小小的灵魂。

&esp;&esp;是不是前天让它玩了水；是不是她昨晚少喂了一点玉米；是不是天气转冷时，没给它加个小垫子。

&esp;&esp;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已被近乎绝望的后悔吞没。

&esp;&esp;后悔曾如此短暂地，把它带回了家。

&esp;&esp;“万姿，没办法的。”

&esp;&esp;埋葬完牵起她的手，第一次，爸爸没有叫她任何外号。

&esp;&esp;也是第一次，向来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他，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疲惫神色，和所有中年人如出一辙。

&esp;&esp;“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esp;&esp;很久很久以后，她无意中看到视频，那些专卖给儿童的小鸡小鸭染色过程极度残忍，有毒颜料与幼嫩绒毛粗暴混合，注定了它们造夭的宿命。

&esp;&esp;等知道这些的时候，她也已经长大了。

&esp;&esp;但她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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