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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天文十二年1543年8月17日,上宫寺,今川义元又一次如约而至。
而这次,善如却没有像三天前那样赶来门口了,而是放了今川义元一整个时辰的鸽子,才姗姗来迟。今川义元站在门口都有些站麻了,而善如却是悠闲地迈着方步。不过一开口,却依旧是那倒苦水的委屈语气:
“施主啊施主,寒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就为了您那一句话,全寺老小翻天覆地地找了个遍啊,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信徒们都是怨声载道了。罢了吧施主,肯定是看错啦。”
“绝对没有看错,怎会找不到?我们就是追着他们的马蹄印一路进了上宫寺。”今川义元仍然保有着最后的体面,“善如大师,是否是漏了什么地方没搜?寺里可有什么废弃荒芜之处?”
“不会的不会的,贫僧在这寺里住了一辈子了,熟悉这寺更甚过自己的身体,哪会有什么错漏?没有就是没有。”善如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似的。
“大师……”今川义元看善如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委婉下去了,“人肯定是在寺里的,麻烦再仔细搜寻一次吧……”
“什么叫‘人肯定是在寺里’的?嗯?施主此言何意啊?”善如却仿佛终于抓到了今川义元的破绽一般,瞬间佯怒道:“上宫寺乃佛门净土,吾辈僧侣更是一心向善,莫非施主是觉得我们私藏盗匪不成?”
“大师言重了,只是若是大师搜寻不到,可否允许我们进寺代为搜查?”今川义元也是皱了皱眉头,随后抬起手指了指寺门的方向,“我们乐意为贵寺效劳。”
“施主佩刀,想必是为武士,但即使是武士,这寺庙也不是你想进就进的。自古以来佛门和武家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施主不会是想坏了规矩吧?”善如直接沉下脸来,微微岔开双腿挡在今川义元身前,他背后的那些僧兵们也个个都是拿起戒刀和棍棒对准了今川义元,“没有贫僧点头,谁都别想进这上宫寺。”
“但这群盗匪杀人越货,已经触犯了大犯三箇条,我作为守护的代理使者,有资格要求搜查。”今川义元援引了镰仓幕府时期定下的条例,仍然试图以理服人。
“你是守护的代理使者?证据呢?”善如背后的一个僧兵挥着拳头嚷嚷道。
“是。”今川义元于是从腰间抽出了一块松平家的令牌,递给了善如。善如端详了两眼,确认这的确是松平家的武士,心里暗暗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人没有三河土话的口音,反倒是一股流利的公卿腔呢?
“哪怕贵使是松平家的人也不行。”善如顿了片刻后,便再次朗声开口道:“贵使的谈吐看起来也不似一般小人物,想必不会不知道‘守护使不入’的规矩吧?这可是幕府室町幕府定下的法度,我们上宫寺的守护使不入之权也是将军亲自赐下的。即使是为了追查违反大犯三箇条的人,寺社也有权利以足利将军之名拒绝其入内。”
“但这一条的要求是寺社一方必须要将嫌犯在边境线出引渡给守护使。”今川义元于是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那,人呢?”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盗匪,贵使是什么意思?凭空捏造?然后以此理由强闯我们上宫寺?”善如直接干脆利落地回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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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如大师。”今川义元不知来人的态度如何,便先坦诚地叙述起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一行人路过附近村落,马匹被盗匪所劫,他们还杀害了一户百姓。所以我们换马一路追踪而来,发现他们遁入了贵寺之中,所以想请贵寺协助。”
“可有此事?”善如又皱了皱眉头,随后颇具威严地转向了门口的僧兵们。
僧兵们愣了一下后,纷纷摇头答道:“未曾见过。”
然而这片刻的一愣,却让今川义元察觉出了异样——为什么会愣呢?他们刚才可是坚称无人来过的,那现在为什么要愣?莫非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善如住持是知道此事的,此刻见善如住持明知故问,所以才愣住了?
那眼下的这住持也不是来帮今川义元解决问题的,而是来唱红白脸把今川义元打发走的。
“施主是否是搞错了?”果不其然,善如又转向今川义元,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寺门一直有人值守,周围的田亩也无法藏人。既然守卫这里没有看到,想必是没有了吧?”
“盗匪狡猾,夜色又昏暗,可能是趁诸位师傅不注意时混入的,我们衔尾追来,绝无找错的可能。”今川义元再次非常肯定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向前鞠躬致意:“烦请大师让寺内代为搜寻一下了,不然若是让这些杀人盗匪在寺内妄为,既是扰了佛祖清净,也是安全隐患。”
“那请施主稍后,贫僧会让寺内自行搜索,若是有了情况,再与施主联系,施主明日再来便可。”善如于是又向今川义元来了一个佛礼,随后便示意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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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看到今川义元牵着马匹回来后,银杏等人便迎上来问道。
“看表现,搞不好寺里的住持和僧兵是故意包庇藏匿那群盗匪的。”今川义元根据刚才的反应推断道:“他现在答应我去寺庙里搜寻一下,估计是搪塞我的,想等到天黑就把人放出去,明天和我说没搜到。”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忍者在寺庙周围,监视各条大小路线,以防有人偷偷离开。”那古野氏丰冷冷地看了眼上宫寺的方向,“拿到了人,再找他们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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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上宫寺内,善如正带着一众守门的僧兵走回本堂,被善如藏匿在此的一群盗匪也等候在此。看到善如来了,个个都是跪下行礼。
“大人,刚才为何要答应那人帮他搜寺?”之前与今川义元理论的那个守卫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一口京都腔,一看就是人生地不熟的过路武士,怕他作甚?”
“你没仔细听他说嘛,他被人偷了马,却还能骑马追来,说明要么是立刻买了马,要么就是下人带的马足够他换乘,那就得是有十几匹马了……这财力,可不是能随意欺侮的。”善如却是精于察言观色,看出了今川义元的身份估计不简单:“不和他来硬的,以免他惹出什么事端。反正他也进不了寺,我们就拖着他,一直说没有找到人,拖到他急着离开就完事了。”
“大师为什么不今晚悄悄把我们放出去?”那个盗匪头目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这次估计得罪到人了,有些丧气地提议道。
“这种身份的武士,出门怎么可能不带忍者,说不定就躲在必经之路上等着抓你们呢。”善如摇了摇头,随意地拨动着手里的念珠,“稳妥起见,留你们在寺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他们既然是过路的,肯定急着有事情要走,拖不久。他们来问,我们就说没搜到,上宫寺自古都是守护使不入,他们武士也不可能强闯寺庙,等不下去了自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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