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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婉挑挑眉，从资料袋里取出了一叠照片，逐一翻看。她看得很仔细，仿佛重温某次郊游的留影。末了，还用手将照片归拢得整整齐齐，这才合上资料袋，交还给邹晋。&ldo;这些照片你还留着，我都忘了。&rdo;她朝邹晋嫣然一笑，&ldo;我那时比现在瘦一些。难怪吴江最近总笑我。&rdo;她语气里的轻描淡写激怒了始终冷冷看着她的谭少城。谭少城咬着自己的下唇，摇头道：&ldo;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亏你好意思提到吴江。&rdo;&ldo;他喜欢我提起他。&rdo;曲小婉的回答依旧随性且不着边际。&ldo;你不配跟他在一起，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顾全最后的脸面主动离开。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干过这样见不得人的丑事。&rdo;&ldo;如果你是我？&rdo;曲小婉嘴角还含着一丝了然于心笑意。&ldo;可惜你永远成不了我！&rdo;每个人都有她的死穴，总有这样的时候，被人漫不经心地一指戳了过来。谭少城腾地站了起来，很快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她抬头对曲小婉说：&ldo;我要你离开他，放过他。否则我发誓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肮脏底细！&rdo;曲小婉端起邹晋身边的茶杯，然后手一扬，正朝着谭少城的方向。上好的冻顶乌龙，还没有动过，已经凉了。茶水从谭少城的刘海处开始滴答着向下蜿蜒。&ldo;对了，怎么能少了你呢？&rdo;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原本属于司徒玦的那一杯则随即招呼到了目瞪口呆的刘之肃脸上。司徒玦很多年后都忘不了曲小婉将杯子掷地时那声脆响。像是她生命列车行驶到某个阶段的一道钟声，既是一种旅程终结，又是一种开端。曲小婉后来跟司徒玦有过一次简单的电话交流。那是在&ldo;谈判&rdo;以一种极其戏剧性的方式告终的当天夜里，严格地说应该是次日凌晨。司徒玦也想不到，自己在那样的焦虑、不安、惊恐和惶疑中竟然仍能沉沉入睡，或许在当时她并没能完全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来，总疑心着不是真的。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也没有自报家门，不过曲小婉的声音司徒玦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曲小婉对司徒玦说，如果白天她对谭少城以及刘之肃的态度最终使得司徒玦受到连累，那是她的错，她感到抱歉，但是也只为这件事抱歉，并且不求司徒玦原谅，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那些照片是邹晋在征得她的同意之下拍摄的，没有谁强迫谁，当时她爱他，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也无谓后悔。司徒玦也没有心思去说一些大度的话，她的确无法理解曲小婉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所有被牵涉到这件事里来的人会因此承担怎样的后悔，然而同时她也无法痛恨曲小婉，更谈不上宽恕。事实上，她已无法分辨到底谁对谁错，即使她从来就是个黑白分明的人，在这件事里，她第一次对善和恶的界限感到混沌而茫然。在导师面前卑微了四年，以极度扭曲的方式重重反击的刘之肃是大恶人？她始终讨厌着的谭少城难道不是在以一个受害人的立场捍卫自己应得的东西？邹晋……她愿意用一切最深恶痛绝的词汇来咒骂他的无耻和卑劣，他令她陷入了一场本与她无关的灾难，然而初衷却的确是出于对她的私心和维护，真真可悲又可笑。如果她指责曲小婉的放纵和任性，那自己的妥协是否真的就是正确的选择？&ldo;我只问你一句，吴江那里你要怎么办？&rdo;司徒玦只想到这一句要对曲小婉说的话。&ldo;我不会离开他的。&rdo;曲小婉说，&ldo;他昨天刚告诉我，他决定要带我回家去见他的父母，不管他父母怎么看，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要跟我在一起。我说过他是傻瓜，就算说的是傻话，对我来说都足够了。他可以不要我，但我不会先离开他。&rdo;她还说了不少和吴江在一起时的琐事。比如一起去看她喜欢的电影，吴江闷得睡着了，手里捧的爆米花洒了一地，还非说自己醒着，电影不错，下次还要再来；比如她回家了几天，再见的时候吴江问有没有想念他，她说有的，反而把吴江给吓了一跳，而她也是那是才发现，原来她也会只对他想念，当初竟以为会对那个似乎永远得不到的男人爱到死的那一天。司徒玦始终不明白曲小婉为什么会选择在凌晨三点的时分，对一个与她并不亲厚的人说这些，难道她已没有更好的倾吐对象？然而之后司徒玦不止一次地怀疑，这一通电话也许根本是不存在的，所有的都不过是她的臆想，或是做过的一场胡乱的梦，就像她后来竟还梦到过曲小婉在她耳边徐徐地唱那首叫做《归》的老歌：&ldo;余晖在天际夕阳，两三袭白云浮移……牧童正吹送归曲……&rdo;那梦境也跟真的一般，醒来后她甚至还哼得出歌里的其中几句，然而她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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