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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它原来是焦火味的,鲜血味的。它是彗星。它不该来地球。
&esp;&esp;杨剪在他身侧,单手拎着背包,眼眶不觉间被湿润的火焰填满,他的眼泪没有多少,静默无声,一边纱布挡着,另一边终于落下来,也只有浅浅一行,顺眼角滑入鬓角,一滴拖得太长的泪,似乎随时能被烤干,却总是有。他看得是那样全心全意,不愿错过任何一朵火苗的形状,全世界,他现在只能看见那个被大火吞噬的房间。
&esp;&esp;李白也只能看见这滴眼泪。
&esp;&esp;“没有人觉得烧的是我的房子。”
&esp;&esp;杨剪轻声笑起来,闪闪发亮的,“没有人觉得,摔死的是我的亲人。”
&esp;&esp;“是啊,我也一样。”李白也笑了,得注意压着点,否则他就要哈哈笑出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太天真了,有邻居认识他们吗?有邻居在屋里鸡飞狗跳的时候敲过门吗?那房子又在什么时候算作过家?他和杨剪,以前待在里面,从未感觉到安全,此刻站在这里,也仍然是一无所有,任凭前方惊恐的人群如何混乱吵闹,好像都隔了层罩,与他们的静止无关。抬起一只手,他干脆抓抓那火焰吧,同时也有警铃响起,又或者是火警,这声音的靠近总让人想堵住耳朵,李白靠上杨剪肩头,用他的肩膀来堵,“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天才。”
&esp;&esp;“是吗。”杨剪避开他,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个给你。”
&esp;&esp;正面写着一大巨大的“2”。李白把它接过,沉甸甸的,捏起来也有弹性,应该装了不少写过的纸。
&esp;&esp;“这是什么?”
&esp;&esp;“送别礼物。”
&esp;&esp;李白坚持问:“里面装的什么?”
&esp;&esp;杨剪却答:“你想拿它做什么都可以。”
&esp;&esp;“……”李白盯牢那个数字,又蓦地抬起脸来,“送别礼物。所以高杰死掉了,你还是要跟我说再见。”
&esp;&esp;杨剪拉好包链,把背包甩回肩膀,骨灰盒在里面颠出声响,“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esp;&esp;“真心话。”李白喃喃重复,“你说看到我就……你说你不照镜子了。”
&esp;&esp;杨剪朝人群的反方向走去,警车和消防车都来了,在这旧小区停满车的窄路上艰难地挪移,他隐在黑暗中,与他们越来越远,“给彼此留点回忆吧。”
&esp;&esp;“但那个戴面具的呢?还没完,真的还没完!”李白不敢大叫只得跑上去追,“他刚才也上去了,他现在肯定已经跑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干什么坏事!”
&esp;&esp;“你要不要我帮忙。”声音又突然软下来,变成了央求。
&esp;&esp;可杨剪不曾回头的背影提醒了他,方才被判死刑的还有自己。回不去了,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这不都是他自己说的吗。
&esp;&esp;没有重归于好,也没有亡命天涯。难道需要说理由吗?杨剪是个天才,这依然是李白自己说的。杨剪只是在头七,带姐姐回来,看看仇人被框入“注定”之中的死。不要再走近了,免得血浆染脏鞋底。
&esp;&esp;根本不是回来低声下气,求和求饶,杨剪做得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他是不是也能被当作仇人?可是杨剪没有这么做。
&esp;&esp;只不过是他自己,想不出给自己的一条通路罢了。
&esp;&esp;“……好,最后一件事,杨剪,”李白逼自己停步,不敢再乱想一分,他知道稍有动摇他都会再追上去,“不对,是三件。”
&esp;&esp;杨剪终究是停下步子,背包在他身后晃了晃,沉沉地垂住。喧嚣被他们甩得更远了,这路灯下一个路过的闲人都不见,只有他们自己。影子在地上一长一短,也碰不到一起。
&esp;&esp;他背对李白,等李白开口。
&esp;&esp;火还在他们身后,在半空中,熊熊蔓延着。秋夜孤清而燥热。
&esp;&esp;“你要活着,对自己好,如果可以,让我知道你在这么做。”李白慢慢地说,“你不需要找我,不需要看到我。我找你,我看到你,也不会让你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esp;&esp;杨剪微微偏过头,没有转回来,李白可以看见他的侧颧和下巴。
&esp;&esp;好像什么东西烧断了,八成是窗帘,扑啦啦落地,又引得人群阵阵惊呼。哗,哗,十月了,风里却被注入热浪。扩音喇叭已经用上了,是警察在做疏散。
&esp;&esp;“别让我放下你。别让我释怀。在心里也不要这么想。”李白用力凝望,说出最糟糕的情人
&esp;&esp;“也没有啦,只是看得出来,他很缺钱,但他真正在意的好像又不是这件事,”李漓放下茶杯,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顺手拨了拨那只月牙形的耳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男人,就算有缺钱的,也要装作阔绰的样子来追求我,所以我就觉得……他很特别?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吧。”
&esp;&esp;见李白不语,她又笑了笑:“你不相信?那些男人的电话号码我可以列一串哦。”
&esp;&esp;李白的指尖停在一条棕黑色裂隙上,茶水已经磨干,他也没有再蘸新的,继续在这原木桌面写写画画。撩起眼皮,他不轻不重地望过去:“可你不是喜欢女的吗?”
&esp;&esp;细眉挑起,李漓小声“啊”了一下,不过那点诧异很快就淡退了,“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找你过来想说的事情之一,刚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她柔柔地弯起眉眼,“要说清楚可不容易,再跟我点时间好吗?我们先聊聊你刚刚气喘吁吁跑过来——是刚刚去了警察局?”
&esp;&esp;“嗯。”李白的目光回到自己手上,这是让他比较舒服的一种状态。
&esp;&esp;“你昨天约我前,警察还没找我。”他说。
&esp;&esp;“他们找你做什么?”李漓往杯里夹了块冰糖,又续上一杯茶水,充沛温热的花香从那杯口逸散出来。
&esp;&esp;李白想,做什么?你要我答什么?说警察把一张溜光水滑的证件照怼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人跳楼死了,问我了解什么情况?说我一脸惊恐地跟他们讲我只知道他经常在家里放很多香烛纸票存着,平时也神神叨叨的,总说什么烧火升天?还是说,他们局里有俩警察以前跟我一块去做过笔录,对那屋子的布置也有印象,所以我不是在蒙人?
&esp;&esp;反正都点着了,都烧成灰了,从而现场拍摄的照片里,也只能看见焦黑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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