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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1页）

&esp;&esp;冷汗凝在了楚子苓背上，并不算长的指尖陷入肉中，握的几乎渗出血来。

&esp;&esp;楚子苓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院中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躺在榻上的。然而她陷入了梦中，一个似乎不会醒来的噩梦。

&esp;&esp;缚住了双手的男孩和女孩被推到了殿前，他们放声大哭，惊慌求饶，却没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白森森的利刃挥起，一捧热血溅在脸上，又黏又滑，带着让人作呕的气息。转动的人头滴溜溜滚在了脚下，楚子苓想要避开，想要闭眼，想要阻止那张惊恐绝望的脸重现面前。

&esp;&esp;她什么都做不到。

&esp;&esp;那人头为此听从她的意志，缓缓转了过来。并不稚嫩，也不肮脏，那是张俊美的脸，美到能让不少女人为之倾心。一双蓝眸镶在上面，就似幽深潭水。

&esp;&esp;那头颅笑着开了口：“巫苓，你可要逃？”

&esp;&esp;楚子苓猛地坐起了身，浑身犹如一张弓，绷到了极致，汗水顺着额角淌落，牙齿咯咯抖个不停。她逃出了吗？

&esp;&esp;“大巫，可是魇着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esp;&esp;楚子苓一寸一寸的扭过了头，看向身边那带着探究眼色的女子。那不是平日守着她的人，亦没有弹剑发出的铮铮轻鸣。

&esp;&esp;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滚动，楚子苓吞了口唾液，缓缓摇了摇头：“无事，取盆水来。”

&esp;&esp;阿杏躬身退了出去。楚子苓却没有动弹，只是双手环膝，静静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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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让病人侧躺榻上，闭目不可偷看，楚子苓便开始施针。先用毫针围刺病灶，引邪外泄，随后取曲池、血海、太冲等穴，平补平泻，祛瘀止痛。

&esp;&esp;下针虽然飞快，那人却依旧颤抖不休。疱疹的疼痛等级，岂是好忍的？就算是她，也要行针两三日才能减轻痛感，治愈则需更长时间。

&esp;&esp;大半个小时后，楚子苓收了针具，让病人在榻上休息，自己则转到前面，对那青年道：“这是病邪入体，需要数日才能治愈。这几日莫让病人抓挠患处，不可饮酒，吃鱼，禁辛辣。”

&esp;&esp;这和平日的斋戒可不大一样，但是大巫所言，哪敢不听？那青年连忙叩首：“多谢神巫！”

&esp;&esp;随后楚子苓又开了个外涂消炎的方子，让他取蜜调和，涂在患处。

&esp;&esp;送走了病人，阿杏急急凑上前来：“大巫为何不与鱼大夫多谈几句？”

&esp;&esp;鱼氏这一代兄弟两人，嫡子鱼石掌家业，这庶长子鱼苕虽然无甚名气，却跟鱼石十分亲近。想要劝鱼氏投靠右师，怕是要从他身上动手……

&esp;&esp;“此病痛彻心扉，是听不进旁人所言的。”楚子苓冷淡道，“况且右师让我在此处拉拢鱼氏了吗？”

&esp;&esp;阿杏一噎，顿时闭上了嘴。右师没有给她这样的指使，还真不好冒然行事，只能问过再说。

&esp;&esp;见她不答，楚子苓也不多言，自顾回到屋中。如今对她而言，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是首要大事。那人祭的一幕，就如烙铁焊在了脑中。然而巫祝让她参加大祭，是好心提携，怎能在其后翻脸？

&esp;&esp;对他们所有人而言，几个奴仆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esp;&esp;然而在外人面前如何控制得当，当晚，她还是失眠了，大汗淋漓从榻上惊醒，枯坐到天明。

&esp;&esp;早上起来，阿杏低声道：“右师吩咐，让大巫先别轻举妄动。”

&esp;&esp;鱼氏自然要拉拢，但是不能从巫医这里开始。楚子苓漠然点了点头，前往寝宫。

&esp;&esp;给宋公针灸完毕，又轮到了那个鱼氏大夫。楚子苓诊过脉后，依照昨天的方法在屋内施针。今日的疱疹下去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病人昼夜不能安眠，太过疲惫，竟然在针灸的过程中睡了过去。因而一套疗程做完，楚子苓也没叫他，自己走出了房门。

&esp;&esp;“大巫，吾父如何了？”那青年见她出来，赶忙问道。

&esp;&esp;“令尊睡过去了，还请少待。”楚子苓淡淡答道。

&esp;&esp;那青年脸色立刻露出喜色，俯身拜倒：“大巫神术，家父已有几日未曾安寝了！”

&esp;&esp;疱疹造成的神经痛旁人是无法想象的，夜不安寝乃是常事。楚子苓欠了欠身，算是回礼。

&esp;&esp;谁料那青年又道：“敢问大巫可是每月都要出宫，给国人看诊？”

&esp;&esp;这是觉得她的“神术”，不该放在国人身上吗？楚子苓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谁想那青年眼睛一亮，赞道：“大巫仁也！”

&esp;&esp;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楚子苓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男子并不很高，容貌也平平无奇，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害的温和，似是发觉了她探究的目光，他笑道：“吾也是庶子出身，怕是再过两代，也要成为庶人。就算出身如何显贵，早晚也要有没落的一日。因而大巫救国人，与救吾等无异。”

&esp;&esp;这是周代的世系法则，只有嫡长能继承家业，诸侯的庶子们要降阶分封，而这些卿士的庶子，又会沦为士人，待到士人没落，他们的子孙就成了国人，乃至成为真正的庶人。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正是此意。

&esp;&esp;然而话是这么说，列国的诸侯卿士也许会笼络、利用这些国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并未把他们放在心上。更难想会有大夫之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esp;&esp;楚子苓看着那双带着赞赏的眼眸，半晌才道：“此乃君上之意，君子谬赞了。”

&esp;&esp;对方却笑着摇了摇头：“大巫和旁人不同，眼中未有贵贱之分。”

&esp;&esp;宋国是个重巫鬼的国家，巫者的身份何其尊贵。又有几人会说出自己每日都要诊治三人，还能出宫为国人诊病？他之前只是听闻此事，还未当真，然而当那大巫看到父亲重病，二话不说前来诊治时，那份赤忱之心，却无法错辨。这样的品性，是何其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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