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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严司直移烛近前,只一眼就觉得颈后寒毛竖了起来,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每一行都是同样的话:我本狗彘,不配苟活;我本狗彘,不配苟活……
&esp;&esp;蔺承佑盯着信上的字:“核对过字迹么?”
&esp;&esp;“核对过了,确是戚氏的字迹。”
&esp;&esp;蔺承佑又翻过去看信的背面,以戚氏的为人,想叫她幡然醒悟并写下这样一封信,怕是比登天还难。
&esp;&esp;但如果一个人会邪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esp;&esp;蔺承佑一抬眼:“洪参军将这封信保存得如此完好,是不是也怀疑过戚氏的死因?”
&esp;&esp;“是。”洪参军正色道,“戚氏性情跋扈,哪怕寻死也不会将自己比作‘狗彘’。但一来彩帛行的贵重器物并未丢弃,二来戚氏似乎早就有了寻死的念头,就在自缢前几日,她把自己的珠宝首饰分作几份,分别捐给了几间佛寺。我就想着,戚氏膝下无儿无女,田允德这一死,戚氏算得无依无靠了,一夕之间萌生出寻死的念头,乃至性情大变都有可能。”
&esp;&esp;蔺承佑一哂:“可这排除不了仇杀的可能,那封绝笔信上的口吻太过古怪,分明有惩罚的意味,而且从戚氏对待容氏的态度来看,她岂是会主动忏悔之人?洪参军除了清点财产,可查过田氏夫妇与谁结过仇?”
&esp;&esp;洪参军背上悄然出了一层汗,说实话,他心底原是瞧不上蔺承佑这种贵要子弟的,不过仗着门丘人,十年前的冬月才迁至长安,章丘离长安不算太远,论理不至于与家乡的亲故音讯阻绝。”
&esp;&esp;“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洪参军狐疑道,“田氏夫妇家资钜万,哪怕他们不想理会过去的穷亲戚,也挡不住穷亲戚过来投奔他们。卑职起初也不信这一点,但店里的伙计和左右的邻户均可作证,而且戚氏死后,并无亲戚过来操办丧事。卑职当时就想,不怪戚氏死前把贵重首饰捐给寺庙,原来世上一个亲戚也没了。”
&esp;&esp;蔺承佑顺理成章问:“所以洪参军可查过田氏夫妇十年前在章丘的事?”
&esp;&esp;洪参军脸上直发烫,查得本就不深,更何况过了一年多了。
&esp;&esp;好在他肤色黝黑,脸红也不明显,他腆然道:“卑职给章丘府的司户参军写过一封信,向他们打听田氏夫妇在章丘的亲朋故友。但没等信寄过来,县里就出了别的案子。卑职分身乏术,想着查了这些日子,田氏夫妇的死因并无可疑,加上董明府催着查办另一桩案子,卑职……卑职也就丢开手了。”
&esp;&esp;蔺承佑冲洪参军摊开掌心:“信在何处?”
&esp;&esp;洪参军尴尬地咳嗽一声,只因嗓门太大,震得人鼓膜嗡嗡作响。
&esp;&esp;蔺承佑笑容不变,口吻却冷硬了几分:“既是公函,章丘府没有不回的道理。”
&esp;&esp;洪参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讪讪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蔺承佑:“信带来了,怕蔺评事笑卑职粗心,没好意思拿出来。”
&esp;&esp;蔺承佑抖了抖信封上的浮灰,看样子这一年多以来,这封信一直被搁在角落里,好在洪参军没糊涂到一股脑把信给扔了,真要再一次向章丘去信,少说也要十来日才能得到回信。
&esp;&esp;章丘府的司户很细心,把田家和戚家的三亲六眷全列在纸上,左为田允德,右为戚氏,脉络清晰,一目了然。
&esp;&esp;田允德的爷娘早已亡故,底下只有一个弟弟,因为田父是独子,田允德并无叔伯兄弟和子侄,而在十一年前田允德的弟弟因病亡故之后,整个田家便只剩下田允德两口子了。
&esp;&esp;戚氏这边的亲戚也不算多,戚氏是幺女,上头还有两个姐姐,戚家素来清贫,爷娘早在戚氏出嫁前便相继病逝,两个姐姐也因嫁往外地,多年来未有音讯了。
&esp;&esp;至于田氏夫妇可曾在章丘与人结仇,对方在信中写说:据户籍所载,田氏夫妇丁卯年七月便离开了章丘,自那之后田家与戚家在当地就成了绝户,乡闾邻里别说记得十多年前的事,连知道这两口子的人都不多了。
&esp;&esp;严司直看完信之后,面色有些古怪:“本以为这对夫妻有意躲避仇人,原来家乡真没有亲人了。”
&esp;&esp;蔺承佑忽道:“不对。”
&esp;&esp;严司直和洪参军诧异道:“怎么了。”
&esp;&esp;“日子不对。”蔺承佑点了点信上某一处,“信上说田氏夫妇七月离开了章丘,但据万年县这边的户籍记载来看,田氏夫妇十一月才抵达长安。七月到十一月,整整四个月的工夫他们去了何处?”
&esp;&esp;屋子里顿时针落可闻,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大活人除了要吃喝之外,更要有个栖身之所。
&esp;&esp;“再则,田氏夫妇口口声声说当年发家是因为戚氏变卖了嫁妆,但就信上所言,戚氏出身寒门,哪来那么大一笔嫁妆供她变卖?即便家中有些积余,经历一场饥荒,也都拿来换粮了。”
&esp;&esp;洪参军一心要将功补过,恨不能将自己知道的线索都搜刮出来:“但据卑职所查,十年前田氏夫妇刚到长安之际,便在东市赁了一家店肆卖贵重布料。”
&esp;&esp;蔺承佑看他一眼:“不觉得奇怪么,到东市赁间铺子并非易事,贩卖缭绫之类的贵布更需大笔本钱,如果嫁妆是假的,这笔钱从哪来的?”
&esp;&esp;严司直狐疑道:“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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